還沒到打穀場，就聽見那邊草垛子底下有人咋呼。
“那不是周秦嘛？”一個尖細的嗓門，拉得老長。
周秦步子一滯。
李二麻那夥人。
李二麻歪歪扭扭地湊過來，眼睛在鄭蘇月身上打了個轉，黏黏糊糊的。
“行啊周秦，哪兒搗鼓來這麼個俊俏的？也不給哥幾個瞅瞅新鮮？”
後頭那幾個也跟著起哄，笑聲刺耳。
鄭蘇月往周秦胳膊後頭縮了縮。
周秦往前挪了半步，把人護得嚴實。
“李二麻，嘴裡乾淨點！”嗓音沉得能擰出水。
“護食兒呢？”李二麻嗤了一聲，斜著眼，“怕哥幾個給你攪黃了？這小娘們細皮嫩肉的，不像咱們村能養出來的。哪兒撿來的？花了幾個子兒？還是說……自個兒送上門的，不要錢？”
話跟淬了毒的針似的，專往人心裡紮。
“你找死！”周秦牙根緊咬，手習慣性地往腰後摸去。
空的。
那把砍柴刀擱家裡了。
李二麻見他那動作，樂得更歡了。
“咋地，想跟爺們練練？來啊！老子怕你個窮光蛋？”他把胸脯拍得“嘭嘭”響。
後頭那倆也跟著往前圍。
鄭蘇月看周秦手裡沒家夥，對方人多，手在衣兜裡急急地掏著。
摸出來一把納鞋底用的小剪子，尖頭在日光下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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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腕發顫，還是把剪子往前伸了伸，聲音發緊：“不……不許欺負人！”
李二麻那夥人先是一愣，隨即爆出一陣哄笑。
“喲，小娘皮還挺辣！拿個小剪子，想給爺剪腳指甲？”笑聲裡滿是戲謔。
周秦攥緊了拳頭，今天不讓這滾刀肉見點紅，怕是過不去了。
周秦剛要撲上去，一聲斷喝從後頭傳來，跟炸雷似的：“李二麻！你們幾個小兔崽子，不滾去地裡刨食，在這兒撒什麼野！”
李大爺扛著鋤頭，幾步就到了跟前。
李二麻那股橫勁兒，頓時就泄了。
“李……李大爺……”他舌頭打結，臉上那笑比哭還難看。
“沒，沒啥，跟周秦兄弟鬨著玩呢。”
“鬨著玩？”李大爺哼了一聲，鋤頭把往地上一頓。
“我瞅著不像！周秦，還有這丫頭，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
“李大爺，俺們去大隊部開個條子。”周秦胸口那股氣鬆泛下來。
“開條子是正事！”李大爺點點頭，隨即衝著李二麻他們一指，“你們幾個，地裡草都快比人高了，還不滾去拾掇拾掇！再敢給我惹事，我直接去你們家，跟你們老子娘好好嘮嘮！滾！”
李二麻幾個，大氣不敢出，縮著脖子，嘴裡嘟囔著什麼，一溜煙跑了。
李二麻跑遠了，還回頭衝周秦這邊啐了一口。
“周秦，丫頭，彆理那幾個不爭氣的。趕緊辦正事去。”李大爺的聲氣緩了些。
“謝謝李大爺。”鄭蘇月聲音還有點抖。
“謝您了，李大爺。”周秦也跟著說。
“快去，彆誤了事。”李大爺揮揮手。
兩人不敢再磨蹭，腳下快了不少。
大隊部裡，管文書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周秦喊她張大姐。
張大姐問了幾句，又聽說是李大爺做了保，便翻開冊子，唰唰唰寫了張紅紙條子，蓋上章，遞給周秦。
周秦捏著那張紙，薄薄的一張，卻壓手得很。
回家的路上，兩人話不多，腳步卻比來時輕快。
進了屋，周秦從個布口袋裡摸出兩個硬邦邦的窩窩頭，遞了個大的給鄭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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