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周秦!周秦!死了沒有?給老子滾出來!”外頭的嗓門又粗又橫。
周秦剛緩下來的那口氣,又提溜了起來。他朝鄭蘇月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先彆出來。
他幾步跨到院門口,猛地拉開門。
一個黑壯的漢子戳在門外,比周秦矮不了多少,一身的力氣沒處使的樣兒。
那漢子梗著脖子上下掃了周秦兩眼。
“你就是周秦?”
周秦沒答話,隻看著他。
“問你話呢!”
“我就是。”周秦回了句,“有事?”
那漢子哼了一聲,總算把那股子衝勁兒收了點,指了指腳邊一個鼓鼓囊囊的藍布包袱,旁邊還撂著一口烏黑的鐵鍋。
“郭建軍。李大爺打發我來的,給你們送點東西。”
又是李大爺?周秦心頭一動。
“李大爺他老人家……”
“可不咋的!”郭建軍把那包袱往肩上一扛,鐵鍋拎手裡,“新被麵新裡子新棉花,還有這鍋,李大爺說你們小兩口剛到一塊兒,家裡頭短不了這些。”
周秦瞅著那厚實的被子,還有那嶄新的鐵鍋,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
“這……這咋好意思,老麻煩李大爺。”
“有啥不好意思的!”郭建軍嗓門敞亮,“李大爺說了,他跟你爹那是過命的交情!這點東西算個球!拿著!俺還得趕回去喂豬呢,牲口餓不得!”
他把東西往周秦懷裡一塞,也不管周秦接沒接穩。
周秦連忙抱住,回頭朝屋裡看了一眼,鄭蘇月正從門縫裡瞅著這邊。
“那……那就替我謝謝李大爺。也勞駕你了,郭兄弟,大老遠跑一趟。”
“屁大點事兒!”郭建軍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我走了啊,你們好好過日子!”
他擺擺手,哼著不成調的曲兒,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秦抱著那床沉甸甸的新被子,拎著鐵鍋進了屋。
鄭蘇月趕緊迎上來,瞅著這兩樣東西,輕輕“呀”了一聲。
“李大爺家送來的。”周秦把東西擱在炕上。
新被子鬆軟,帶著陽光曬過似的棉花香氣。鐵鍋黑亮,鍋底厚實。
這泥屋子,好像一下子也沒那麼空落落了。
鄭蘇月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柔軟的被麵,又摸了摸冰涼的鐵鍋。
“李大爺他們……真是好人。”她聲音小小的。
周秦“嗯”了一聲。這份情,沉甸甸的。
他眼風掃過牆角,那兒的米袋子癟癟塌塌的。
剛鬆快點的心,又給墜了下去。
“蘇月,你先坐會兒。我去看看還有多少米。”
他走到灶台邊,揭開米缸蓋子。缸底就那麼薄薄一層,用手一劃拉,也就將將夠一頓稀的。
“不成,得想法子。”周秦低聲念叨,“這天兒說冷就冷,屋子也得拾掇拾掇,不然冬天咋熬。”
鄭蘇月挪到他旁邊,“周秦哥,山裡頭……”
“沒事兒。”周秦打斷她,“我從小在山裡頭野慣了的,餓不死。”
他轉過身,“不過,進山之前,有件事得先辦了。”
“啥事啊?”
“咱倆這事兒,總得去大隊開個條子,把那紅本本扯了。名正言順,往後誰也嚼不了舌根。”
鄭蘇月臉頰有些發燙,輕輕“嗯”了一聲。
“那……咱們這就去?”周秦問。
“都聽周秦哥的。”
周秦從牆上取下件褂子,補丁倒是比身上這件少了幾個。
鄭蘇月站在一旁,手指繞著辮梢,又鬆開。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鎖頭“哢嗒”一聲扣上。
日頭晃晃悠悠爬上來,曬在人身上,卻不怎麼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