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衛民由著她抓著袖子，語氣卻冰冷：“欺負你們家？王桂蘭，你男人乾的那些勾當，你心裡真沒點數？”
“我家老王就是一時糊塗，記錯了幾個工分，犯得著這麼往死裡整嗎！”王桂蘭脖子一梗，不服氣，“再說，他當了這些年會計，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苦勞？”郭衛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王桂蘭，你怕是還蒙在鼓裡！昨天晚上，我連夜把你男人這三年的賬本翻了個底朝天，查出來的問題，可遠不止工分那點事兒！”
這話一出，院子裡的人個個伸長了脖子，大氣不敢出。
王桂蘭心頭“咯噔”一下：“什麼……什麼問題？”
“你男人這三年，經手買化肥、農藥、種子，哪一筆不是虛報了一兩成的價錢？”郭衛民一根根掰著手指頭，“光這一項，三年下來，大隊就平白多掏了快兩百塊錢！”
“兩百塊！”李大爺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都發顫，“我的老天爺，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還不止！”郭衛民聲調又高了幾分，“去年大隊賣餘糧，明明出手了八千斤，他賬上隻記了七千五百斤！那憑空消失的五百斤糧食，進了誰的糧倉？”
王桂蘭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你……你這是汙蔑！你胡說！”
“我胡說？”郭衛民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本陳舊的賬冊，往她麵前一摔，“供銷社的收購單據，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王桂蘭，你男人把大夥兒的血汗錢往自個兒口袋裡揣，你還有臉在這兒喊冤叫屈！”
圍觀的村民當場就炸了：
“天老爺！王會計這心也太黑了！貪了這麼多！”
“我說他家這兩年日子怎麼越過越滋潤，原來錢是這麼來的！”
“這種蛀蟲，就該把他捆起來送公社！”
一句句指責像錐子似的紮進王桂蘭耳朵裡，她腿一軟，差點癱地上，勉強扶著旁邊的牆根：“衛民，這裡頭……這裡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郭衛民哼了一聲，那聲音冷得掉冰渣，“王桂蘭，實話告訴你，你男人昨天晚上就把什麼都招了！在我麵前哭鼻子抹眼淚，求我給他個機會，說要把貪的錢一分不少全退回來。你現在跟我說誤會？”
“不可能！”王桂蘭尖叫出聲，完全失了態，“我家老王絕不會乾這種事！他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周秦終於慢悠悠開了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王桂蘭，你男人是個什麼貨色，你比誰都清楚。他要是真身正不怕影子斜，昨天為什麼不敢跟我當麵對質？為什麼一嚇唬就全認了？”
鄭蘇月也趁勢補刀：“還有劉菊香那檔子爛事！王桂蘭，你當全村人都是瞎子聾子？你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覺，往祠堂裡鑽，真是去給老祖宗上香不成？”
“你們……你們都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寡婦人家！”王桂蘭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徹底垮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我不活了！我家老王被你們逼得沒臉見人，我也不活了！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
跟她一起來的幾個婆娘見勢不妙，趕緊上前拉她。
“桂蘭，彆這樣，咱回家……”
“是啊，這事鬨大了對誰都不好……”
“桂蘭姐，你冷靜點……”
“冷靜個屁！”王桂蘭一把甩開她們的手，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周秦，“都是這個禍害！要不是他，我家老王能出這種事嗎！”
“王桂蘭。”李大爺實在看不下去了，“你男人做錯了事，你不教育他改過自新，反倒在這兒撒潑打滾，有意思嗎？”
“李老頭，你少在這兒貓哭耗子裝好人！”王桂蘭轉頭就啐向他，“我男人當會計的時候，你家分東西可沒少得好處！”
李大爺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指頭都開始哆嗦：“王桂蘭，你……你這是血口噴人！我李某人什麼時候占過便宜了！”
“你沒占便宜？”王桂蘭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去年秋收，你家那幾捆濕漉漉的破玉米杆子，我家老王給你記了多少斤？你心裡沒點b數？”
“那是……那是……”李大爺老臉一紅，頓時語塞。
“那是什麼？”王桂蘭見狀，氣焰更盛，下巴抬得老高，“李老頭，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鳥，現在倒裝起清白來了！”
郭衛民臉一沉，爆喝一聲：“夠了！王桂蘭，你再敢胡攪蠻纏，彆怪我不客氣！”
“你不客氣又能咋樣！”王桂蘭此刻是鐵了心要鬨，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告訴你們，我男人的事沒完！我要去縣裡告，去地區告！你們這些人合起夥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秦終於開了腔，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子穿透力：“去告啊！王桂蘭，你男人貪汙大隊的錢，克扣社員工分，這些事捅到縣裡，你掂量掂量，誰占理？”
王桂蘭被這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她當然清楚這些事真鬨到上麵，倒黴的隻會是自家，可話趕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騎虎難下，隻能硬撐。
“反正……反正我不管！都是你害的！”她再次把矛頭指向周秦，聲音尖利，“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
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要往院子外頭衝。
“王桂蘭，你給我站住！”郭衛民的聲音沉下來，每個字都像秤砣一樣砸在她心上，“你男人貪的那些錢，什麼時候還？”
王桂蘭逃跑的腳步猛地一僵，眼神躲閃：“什麼錢？我不知道……”
“不知道？”郭衛民嘴角那抹嘲諷更深了，“你家這兩年添了多少新家當，村裡人可都長著眼睛呢。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還有你身上這件的確良花布褂子，哪一樣不是錢買的？錢哪兒來的？”
王桂蘭下意識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嘴硬：“這……這是我辛辛苦苦攢的……”
“攢的？”韓武在旁邊冷哼一聲，插了句嘴，“王桂蘭，你一個月能掙幾個工分，大夥兒心裡門兒清。就你那點收入，能攢出買這些大件的錢？”
圍觀的村民也忍不住議論紛紛：
“就是啊，王桂蘭家這兩年手頭確實寬裕了不少，我還納悶呢……”
“我說他家哪來那麼多錢置辦東西，原來根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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