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不痛快是假的。那可是縣醫院的工程,乾下來,咱們石古村就算是真正在縣裡立住腳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遺憾。
鄭蘇月把頭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不是保守,是懂得積累。”她的氣息拂過周秦的耳廓,聲音很輕,“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咱們不急。”
她忽然坐直了身子,不再靠著他。
夜色裡,她的輪廓清晰,語氣也跟著變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
“不過,縣醫院的工程,我們早晚會拿下的,對嗎?”
周秦一怔,轉過頭來。
月光下,妻子的臉龐柔和依舊,可那份柔和裡,卻藏著一把鋒利的刀,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寒光。
那是野心。
他突然就笑了,笑聲低沉,抬手便用力揉亂了她的頭發。
“對,早晚是咱們的。”
話音未落,院門外猛地響起一陣雜亂又急促的腳步聲,直奔著他家門口來了!
緊跟著,就是韓武扯著嗓子的一聲嚎:
“哥!嫂子!不好了!許大姐家出事了!”
周秦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鄭蘇月也猛地繃緊了身子。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話不必說,意思已經到了。
周秦豁然起身!
他親手做的那個縫紉機模型“啪”地摔在地上,他卻連眼皮都沒垂一下。
人已經像陣風一樣衝到院門口,一把就將門栓給拽開了!
門外,韓武扶著門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
“慌什麼!”周秦對著他就是一聲低吼,“天塌了?”
韓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村東頭的方向,話都說不利索:“哥!是許大姐家!她男人……她男人被外村人給堵在家裡了!說他偷了咱們工地的鋼筋!”
鋼筋!
這兩個字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戳進了周秦的耳朵裡。
這根本不是偷東西那麼簡單,這是在往他周秦的臉上,往整個石古村的臉上潑臟水!
“蘇月,你在家看好孩子,鎖好門,彆出來。”周秦回頭扔下一句話,甚至來不及等鄭蘇月回應,人已經像一陣風似的,跟著韓武衝了出去。
夜色下的石古村,土路上坑坑窪窪。
周秦的腳步又快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點上,壓得人心頭發慌。
還沒到許秀容家,遠遠地就看見她家那破舊的院子門口,圍了一圈黑壓壓的人影,中間還亮著幾支火把,火光跳動,把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一群索命的鬼。
嘈雜的咒罵聲、女人的哭喊聲、還有村民們不安的議論聲,混成一團,攪得這山村的夜,再無半分寧靜。
“讓開!”周秦一聲暴喝,像頭被激怒的獅子,硬生生從人群裡擠開一條路。
院子裡的景象,讓他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