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間並不起眼的招待所裡。
趙副縣長正用冰袋敷著自己紅腫的臉,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滾燙的參茶。
坐在他對麵沙發上的,是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男人長相普通,甚至有些儒雅,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手裡捧著一份報紙,看得十分專注。
他就是趙副縣長的親哥哥,趙衛國,省建委某個實權部門的副主任。
“哥,你可得給我做主啊!”趙副縣長把參茶往桌上重重一放,滾燙的茶水濺出來,燙得他齜牙咧嘴。
“那幫泥腿子,簡直就是一群瘋狗!還有那個李長河,他這是要跟我撕破臉,往死裡整我!”
趙衛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淡淡地翻了一頁報紙。
“你自己沒本事,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還有臉跑到我這來哭?”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喜怒,卻讓趙副縣長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後麵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我……我那是沒想到他們敢……”
“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趙衛國終於放下了報紙,他看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眼神裡沒有半點溫情。
“一個王大麻子,你用了這麼多年,連他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都擺不平,被人一鍋端了。”
“一個劉局長,跟了你這麼久,你連他褲襠裡那點事都管不住,讓人抓著把柄,直接送進了紀委。”
“趙衛東,”他叫著弟弟的名字,“你這個副縣長,當得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彆?”
趙副縣長被罵得滿臉通紅,頭都快埋進褲襠裡了。
趙衛國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
“平溪那個項目,我聽說了。”
“股份製,拉了政府和服裝廠入股,還從外麵找來了投資。那個叫鄭蘇月的女人,有點腦子。”
“不過,腦子再好用,也得有命使才行。”
他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弟弟。
“你明天就給我滾回平溪去。”
“啊?哥,我……”
“回去,什麼都彆做,就坐在你的辦公室裡,給我看戲。”趙衛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一群連地基都還沒打好的泥瓦匠,拿什麼來蓋他們那棟癡心妄想的通天塔。”
……
城南的工地上,熱火朝天。
劉局長倒台的消息,像一針強心劑,打在了每個石古村漢子的心口上。
壓抑了多日的憋屈,全都轉化成了使不完的牛勁。
幾十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喊著號子,揮舞著手裡的鐵鍬和鎬頭。
挖掘機的轟鳴聲,卡車的喇叭聲,人的吆喝聲,彙成了一曲最原始,也最振奮人心的交響樂。
周秦站在工地的最高處,嘴裡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看著眼前這片沸騰的景象。
他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悅,反而擰著眉頭。
韓武拎著一個大號的搪瓷缸子跑了過來,缸子裡是剛泡好的濃茶。
“秦哥,喝口水!你看咱們這進度,照這麼乾下去,不出三天,地基的坑就能挖出來!”他臉上的興奮,怎麼也藏不住。
周秦接過缸子,灌了一大口,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一直燒到胃裡。
“讓兄弟們都悠著點,安全帽,安全繩,都給我盯緊了。誰他媽敢不當回事,就給老子滾蛋!”
“放心吧秦哥,我都盯著呢!”
周秦點了點頭,把搪瓷缸子遞了回去。
他總覺得心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