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蘇月白了他一眼,把鐵皮箱子搬進屋裡。“他這是怕了。他知道我們手裡有那本賬本,所以又是給錢又是給官,想把我們穩住。”
“那我們接不接?”
“錢,為什麼不接?這是我們石古村拿命換來的。路要修,學要上,一分都不能少。”鄭蘇月把箱子放在床下,拍了拍手。“至於官,他給不起。”
周秦看著自己的媳婦。
她身上穿著最普通的棉質家居服,臉上乾淨得沒有半點脂粉,可剛剛那句“他給不起”,卻比京城裡那些傳說中的大人物,還要氣魄萬千。
他心口一熱,什麼也沒說,幾步走過去,從背後一把將她結結實實地抱進懷裡。
懷裡的人很瘦,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骨骼,可就是這副單薄的肩膀,卻扛起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滔天野心。
周秦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悶悶地開口。
“媳婦,有你真好。”
“行了,少貧嘴。”
鄭蘇月身子僵了一下,伸手想拍開他箍在腰間的手,卻沒能掙開。
她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層薄紅,嘴上卻依舊不饒人。
她輕輕推了推他,耳根的紅暈還沒完全褪去。“累了一天一夜,還不去睡?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說。”
周秦確實是到了極限,腦子裡那根緊繃的弦一鬆,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他點了點頭,幾乎是倒在床上,沾著枕頭就沒了意識。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耳邊瘋狂炸響!
周秦一個激靈,從深度睡眠中被硬生生拽了出來,心臟狂跳。
他摸索著抓起手機,看也沒看就劃開接聽,腦子還是一片混沌。
“秦哥!秦哥!你醒沒醒?快來村委會!”
電話那頭,韓武的聲音又高又尖,激動得都快破音了,那股子興奮勁兒,隔著聽筒都能把人震個跟頭!
周秦揉著太陽穴,含糊地應了一聲:“大半夜的,嚎什麼……”
“還睡個屁啊!”韓武在那頭急得直跺腳,“快來!市裡!是市裡來人了!點名要見你和嫂子,說是專程來感謝我們的!”
“市裡?”
這兩個字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周秦腦子裡“嗡”的一聲,所有瞌睡蟲瞬間跑得一乾二淨,他猛地從床上一掀被子坐了起來。
方書記的電話才掛了多久?縣裡的獎勵還沒影,市裡的人就直接下來了?
這陣仗,絕對不隻是感謝那麼簡單!
周秦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瞬間清醒,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翻下來,胡亂套上衣服就往外衝。
夜風微涼,吹在臉上,卻遠不及他心底升起的寒意。
剛衝到村委會大院門口,刺眼的車燈就晃得他眯起了眼。
院子正中央,赫然停著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鋥亮的車身上,掛著醒目的市級牌照。在這簡陋的村委會小院裡,這輛車顯得格格不入,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院裡的燈泡下,一個穿著得體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正滿麵春風地和幾個村乾部握手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