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從肉泥黃土混合的血水中蹚過。
無言的千人騎隊,頗具聲勢地從還沒來得及打掃的戰場上一路西行。
李遺已經卸去了一身甲胄。
黎綱沒有特彆吩咐這位“前都尉”如何安置。
從頭到尾都並不認為自己正兒八經有官身的李遺樂得卸下這副讓自己不尷不尬的擔子。
沒有人主張,但是李遺所幸連甲胄也不肯穿了。
在周延眼裡,卻像是李遺在耍小性子,縱使自己這都尉當得堂堂正正,心裡也難免生出些許愧疚來。
有意無意的,周延雷彭將一左一右將李遺夾在中間。
騎隊遠離了野望關,開始策馬加速奔騰。
每次如此行軍,各屯各標各什各伍就要抱團行進,避免在行進路途中掉了隊,陣型徹底散亂。
周延不得不分心去關照自己這百人隊,不能有掉隊的,更不能出現趁亂“離隊”的。
對這個校尉的頭銜自己向來沒多感冒,就算是空置的那段時間,自己也不覺得這就該自己來做。
但突然就這麼升了官,雖說兵還是一樣的帶,彆無二致。
周延卻在一匹匹駿馬馳過自己身邊時生出了異樣的感受,正如李遺所說的,這百十人的命握在自己手裡,是要建功立業的,不是送死的。
“沒帶過兵,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野望關與洛京並不遙遠,不急不緩地趕路,一路上捎帶著還要幫沿路同袍收容屍體。
等黎長山帶領各部漸次趕到洛京外的大營時,篝火燈籠都已經點亮了。
越靠近熟悉的軍營,周延的眉頭反而皺得越緊。
眼瞅著黎長山進了軍營就沒有再出現安排其他事宜。
周延忍不住歎氣道:“出事了。”
雷彭警覺,低聲道:“不會吧,這可是洛京啊。”
周延搖搖頭:“留守大營的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生麵孔也太多了。”
雷彭不露痕跡地打量了幾眼,心裡一咯噔,嚴肅問道:“什麼情況?都尉,怎麼辦?”
周延看了眼神遊天外的李遺,冷靜道:“靜觀其變,你們帶人回去,照顧好他,我去見侯爺。”
雷彭點點頭,帶著一屯傷兵和姚家部曲向自己駐地而去。
軍馬收容妥當,喂上草料,器械還沒收拾完備,就看到周延冷著一張臉已經回來了。
鐵青著臉的周延氣衝衝地走進營帳,對緊跟進來的雷彭道:“去把那小子叫來。”
疲累不堪昏昏欲睡的李遺被強行按到周延麵前。
周延也不廢話:“情況有變化,侯爺可能有危險。”
一個哈欠沒打完,張著大嘴愣在當場的利益眨巴眨巴眼睛:“什麼意思?”
周延道:“侯爺從野望關,之後莫名回了洛京,傳喚進宮至今未回,長山校尉方才也急匆匆進宮了。”
周延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李遺,遲疑著開口道:“有人說,威侯府的順命營兵士,也換作羽林了。”
就算是不懂朝堂之事,李遺也知道這是把拿黎家說事擺在明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