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陽沒有猶豫很久,果斷端起酒杯:“看來我似乎沒得選。”
張宵笑容依舊和煦恬淡:“程公子哪裡話,今天宴席是興儘而去還是不歡而散,還不是你一念之間?”
程啟陽哈哈大笑,一飲而儘。
空杯子丟在桌上,滾到了桌下,滴溜溜轉到了張四維腳邊。
程啟陽不冷不熱道:“張家主意已定,不過看在鎖門關和逐州這麼多年相互扶持的份上,提醒一句老爺子,彆忘了死盯著他不放的人是誰。”
程啟陽說完不再停留,帶著那位軍士果斷離去。
這次無人再阻攔他。
宴席沒有散,但是氣氛還是淪為不歡。
李遺十分抱歉站起身,今日事說起來他一言不發,但全然是圍繞著他展開的。
此刻看著張家父子神色凝重的麵龐,不得不道:“拖累諸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但是程公子說得對,我身上的麻煩不小,今日小憩,明日我們就啟程離開。”
張四維迅速整理了麵容,笑嗬嗬道:“小兄弟哪裡話,我非是自誇,在這逐州,天高皇帝遠的地界,什麼事張家都拖得住。隻是,前路鎖門關,怕你是無論如何過不去了。”
李遺默然,老人所說他也擔憂了一天了。
在逐州,張家能鎮住程啟陽,到了鎖門關程家的地界,那還不是十死無生?
隻是現在改投彆路也已經無可選擇。
回頭無路可走,往東不可避免又要回到商穀縣,那就隻有向西...
雍州,或是西北的並州...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恍如另一個世界,李遺心裡沒有一點底。
張宸冷靜道:“不用擔心,程啟陽還來不及把消息傳回鎖門關。”
張宵神情罕見地嚴肅,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張宸舔舔嘴唇:“程淩木不過鎖門關守將,卻一副都督的做派,拿逐州當自家後花園,覬覦我張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姓程的幾個兔崽子哪次來逐州不惹得我一肚子火,今天正好借這個由頭,做了他!”
正經的軍隊出身的張宸行事言語的作風,卻宛如黑道上的山大王。
張四維聽著兩個小子的謀劃,全然充耳不聞,李遺聽得心驚肉跳。
連嚴時、符家兄弟都敢弄死的他,自然不是忌憚程啟陽的身份,隻是形勢比人強,這般情境下設計殺死程啟陽,李遺真的怕給張家帶來大麻煩。
不管怎麼說,事情由他而起,他無論如何做不到置身事外。
看張老爺子如此淡定,李遺隻當那二位在說笑,卻看到張宸真個站起身,接過佩刀就往外走。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張宵居然也擦擦嘴巴,一聲不吭離席,從牆邊挑選文房四寶一樣挑了一杆長槍跟在弟弟後邊出了門。
李遺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出來,張四維一把把他拽坐下來,李遺指著敞開的大門道:“您不管管?不是已經談好了嗎?”
老人把酒杯塞進李遺手裡:“老了老了,管不了他們了。”
李遺求助的目光看向蘇轅,蘇轅卻隻顧著和餘猛幾人劃拳喝酒,似乎對一切都全無所覺。
李遺怎會不知蘇轅的心思,正是這般從不乾涉主人的私事,他才從江南一路借助各家,皆是禮迎進門又禮送出門。
張四維擺擺手要李遺不再談此事,隻是一味喝酒。
老人似乎是心情真的很好,不同彆人,不問李遺去過哪裡,見過什麼人,有什麼身份。
隻是得知李遺在山村中長大,便探討了許久耕田種地的事情,李遺實在也稱不上一個合格的農夫,識彆節氣,辨彆種子這種技術活,反而是張四維這個富家翁更熟稔。
心不在焉地李遺陪著張四維喝了一杯又一杯,老人很快就醉了,李遺果斷告辭。
蘇轅代主人送他們出來。
一路沉默著穿街過巷,走過那個村口似的張家大門,李遺與蘇轅告彆。
蘇轅撇撇嘴道:“自進入張家以後,李兄對蘇某似乎冷淡了許多,是在怨我將你牽扯進了麻煩之中嗎?”
李遺慌忙否認道:“明明是我拖累諸位,蘇兄救我一命,怎麼敢說心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