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踐踏過青綠的草葉,一支略顯疲憊但軍容依舊嚴整的騎兵隊伍出現在代國境內。
自突襲入代地之後,一路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阻擋,鎖門關已經遙遙在望了。
在一條溪水旁稍作休息。
薑雲來到親自涮洗馬鼻的穆雲垂身邊,罕見地牢騷道:“將軍,這代地的馬較咱們遼東的大馬還是差遠了。”
顯然是對於穆雲垂俘虜一座馬場後便下令換馬的命令十分不理解。
穆雲垂隻是笑笑:“提前適應適應吧,以後燕軍之中,代地的馬匹會越來越多的。”
薑雲不是榆木腦袋,聽出來點不一樣的意思:“你是說...”
穆雲垂點點頭:“以後不會再有代國了。”
代國厥人袁氏,與梁國同出一族卻另立藩國,存國十餘年一直在北地草原遊牧部落和燕國、梁國三者的夾縫中生存。
整體來看還是更加傾向於同出一族的梁國趙氏,故雖同為十一國之一,卻向魏稱臣又向梁稱臣。
半個代州都不足之地,還能保留代國國號,已經是全力維持至今的不俗成就了。
而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梁燕二國投鼠忌器,沒有足夠的精力應對邊患之前難以對其動手。
但是穆雲垂都這麼說了,看來穆雲景這下是準備趁梁國內憂外患,解決這個大麻煩了。
就算梁國有所準備,再怎麼算計,也多算不出幾萬兵力替代國守國門了這次。
所以穆雲垂他們兩千騎一路突進至此,要比上次穆光白禦駕親征推進還要順利。
溪水邊、目之所及處,還能看到些許裸露的白骨和眼熟的甲胄。
那是去年大戰,沒有被收殮的屍體。
穆雲垂打發自己的親兵將近前的幾個屍身收斂,將銘牌一一收好,將來回到燕國,最好是能還到他們家人手中。
彎腰從溪水中撿起一枚箭矢,用力掰去糟鏽的箭杆,小小的箭簇躺在手心,稍微擦拭便重現了鋒芒。
不用費力便能認出,熟悉的梁國厥人慣用的箭矢。
說來也好笑,代國境內,不是燕人的遺骸,就是梁國的箭矢,穆雲垂隻能在心裡慶幸自己不是代人。
“休息夠了就上馬!告訴後邊的輜重,務必在我們到達鎖門關外五十裡的一天之內把遼馬送上來,騎著代馬趕路可以,拚命的時候還是用老夥計合適。”
薑雲領命而去,少年將軍意氣風發反身上馬,手掌淩空一揮:“出發!”
離開逐州之後,李遺等人越發紮眼了,即使消息還沒散播開,但是各種流言已經讓邊境上本就稀疏的人煙更加稀少。
往北的人寥寥無幾,這十幾人的隊伍確實罕見了些。
謹慎的李遺隻能讓餘猛等人一人帶了一個娃娃四散開來,彼此相隔十幾步的距離,以便突發情況下還能照應。
以此冒充逃荒的難民,一步步往前走。
他則帶著雙嬸、柳虞殿後。
對於如何蒙混過關,他沒有具體的打算,祈禱著鎖門關沒有戒嚴,他們這副樣子能夠蒙混出去。
逐州距鎖門關的距離不遠不近,四十餘裡,不急不緩地在這日黃昏時分抵達關外。
路上行人不多,關外卻是人頭攢動。
餘暉下深邃高大的亢岩山脈在此地仿佛被天神斬開了一個缺口。
又有無上的人力在此修建了一座雄關。
青石堆砌的城牆與山隘巧妙連成一體,誰人到此不感歎一句雄關。
隻不過此關並非梁國也非代國修建,而是大魏所修。
短命的一統王朝那少見的雄心壯誌,也隻是修建了一座抵禦北方的雄關,卻沒能在那場傾覆天下的巨變中起到任何作用便易主了。
禍起西北,中原大定以後,當時的鎖門關已經是一座空城。
不可謂不諷刺。
不知道是因為天黑還是戒嚴,鎖門關大門已經緊閉,所有人都不得進城,更不用說穿城而過。
眾人悄悄彙合,李遺悄悄打量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