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的評價發自內心,真實但不好聽。
蘇轅也不在意,晃晃腦袋嚷道:“喝酒!”
在張宅二人已經是喝過不少了,到了這裡蘇轅的酒興更是大發,連飲不停。
李遺心裡牽掛著張氏兄弟,怕他們真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畢竟事出於自己,良心難免過不去。
眼看著觥籌交錯,不斷與四周過來結交敬酒之人推杯換盞的蘇轅。
李遺抓住個空檔忍不住問道:“看你與張宵交好,就一點不為他擔心嗎?”
還保留著清明的蘇轅一怔,微微笑道:“李兄,你我為客,做得了主家的主嗎?”
李遺搖搖頭:“自然不能。”
蘇轅又問道:“那此事,莫說我,且說你,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嗎?”
李遺仔細思考了片刻,還是搖搖頭道:“也不能。”
蘇轅滿意笑笑:“那就是了,主家要讓客人安逸,我們若繼續如你這般憂心忡忡,主家豈不是白操勞?”
李遺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番難以接受的言論來,忍不住反駁道:“可張家畢竟禮遇你我,感恩戴德,牽掛一二總要有的吧。”
蘇轅說話間酒一杯接著一杯,始終不停,李遺的話語似乎終於觸動他心中某些情緒。
他丟掉酒盅,將茶盞的傾倒乾淨,直接倒入酒水,喝了一大盞,這一舉動將李遺驚了一跳,心想這蘇轅莫不是要酒後現原形了?
果不其然,蘇轅站起身嘿嘿傻笑,問李遺:“帶錢了嗎?酒錢結一下。”
李遺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掏出一粒金豆子放在桌子上。
醉意已有八分的詩仙撚起那顆金豆子,喚過小廝,丟給他拿去結賬。
轉過身卻對李遺道:“非是訛你,實在是身無分文。”
自嘲似地笑了笑,蘇轅手指向自己道:“李兄可曾見過所謂盛名之下,囊中羞澀至此的人物?”
寬慰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李遺斟酌再三開解道:“蘇兄看起來始終是豁達飄逸的人物,不似被俗世俗物拖累的人物。”
蘇轅猛地灌了一盞,笑道:“為什麼要被拖累?有何可拖累?如今日之酒水,雖非我買,亦為我所飲。那麼李兄,我累與不累,個中區彆在哪裡?”
對坐無言。
“隻是交易罷了。”
“他們許我衣食住行,吹噓浮名、我成全他們的愛才之聲,虛榮之心。牽連更多作甚?”
“江南江北自是不少真的用心在讀我詩句的癡男怨女,但是眼前這些自己名字都未必能寫全的姑娘們,真的讀過我幾句詩呢?”
李遺張大了嘴巴,沒想到蘇轅竟會說出這等話來。
這無異砸自己飯碗的癲狂之語,若是被旁人聽了去,蘇轅今後的麻煩可想而知。
張望四周確定沒有人在近前後,李遺使喚小廝屏退所有人,不得靠近。
蘇轅卻不再說了,終於坐下,麵容反常地平靜:“以色事人,以才事人。沒什麼區彆,都是可憐人,互相捧場安慰罷了。”
李遺沒想把場麵搞到如此尷尬的地步,喉頭一時有些發緊。
最終隻能是安慰自己一般,幽幽道:“今日酒水,不是交易,感謝蘇公子今日搬來救兵救命之恩。”
話出口後自信一揣摩,似乎還是在感謝交易。
但李遺覺得自己一行人的命是要比這酒水尊貴的,完全不平等的交換,不能算是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