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內地,豫州青州交界的地帶。
憐人暴亂已經快要兩個年頭。
毅侯符信在東,厥侯趙忠在西。
天下憐人如今的旗幟,吳洛、陳卻在中間地帶開辟出了一片屬於憐人的世界。
戰爭狀態下自然談不上治理,但是心理上,名義上,漢人百姓終於重新擁有了一片故土。
這也成為君皇趙一心頭最沉重的一塊心病。
兩年前,所謂的憐帥伏誅,所謂的憐人下一任領袖梁犢隨之授首。
本以為能迅速平定的暴動,卻陷入了僵持。
吳洛陳卻無力發動更強勁的攻勢,兩位軍侯的鎮壓卻也始終難以推進。
據趙仲推測,表麵看起來的均勢,其實不然。
憐人在日複一日的戰鬥中早就不是當初的泥腿子模樣,在戰中練兵,憐人已經擁有一支數量相當可觀的精兵。
勝利的天平已經在悄然傾斜,這才是趙仲向趙一回稟的最為緊急的事務。
而據他推測,兩州交界地帶雖被封鎖,但必定有能人異士不斷滲透了進去。
隻因為在一次次戰鬥中,察覺到對方排兵布陣的各色風格,不難察覺出不同風格的將領,在逐次練兵。
反觀梁國,連年戰爭,兵員損耗不斷,而當下君皇又在大肆征調民夫,捉襟見肘的兵源更是雪上加霜。
更為隱秘的是,麾下士卒,來自本族的青壯占比越來越少,漢人越來越多。
趙仲甚至隱隱覺得,有朝一日自己這厥侯的名頭也是名存實亡。
相較於他,五大軍侯之首的符信則要安靜許多。
當年與姚萬重換防,始一進入青州地界,就中了憐人埋伏,重傷險些死去。
後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又驚聞長子及六子殞命。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符信也不禁萎靡了好一陣子。
當初姚修武出事時,他還曾笑話姚萬重的沉不住氣,為了一小小豎子大動肝火。
輪到了自己,卻沒比他好上半分。
時間會撫平一切。
符信不是不想西顧,一鼓作氣將憐人連根拔起,報了自家兩代人的仇恨。
可憐人坐大,如今已經不是戰術能夠解決的事情了。
石帽山,如今是趙仲構築的防線中一處重要據點。
趙仲一名親信校尉,領兵近兩千封鎖此片地域,從西往東,越過石帽山,就從平原再度過渡到了丘陵山區,那裡是憐人的勢力範圍。
因此莫說人了,任何一個活物從這裡經過都要再三確認過才行。
日常巡邏的軍士沿著山間大路巡視過去,路邊灌木草叢中露出兩雙小心翼翼的眼睛。
其中一人背著布條包裹的長物,示意同伴噤聲跟上,兩人輕盈迅速地橫穿過山路,身形迅速隱匿進另一側的密林中。
仗著對地形的熟悉,在密林深處迅速找到藏身地,兩人才敢放心呼吸,安心地歇息片刻。
掏出乾糧啃了幾口,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
二人正是本應該死在鎖門關的李遺和梁泊。
在洛京被黎綱生擒是真,被黎綱交給趙一也是真,下到天牢也是真,受儘了折磨也是真,被半死不活地帶出洛京,前往鎖門關做祭旗用也是真。
唯一的變故發生在渡過黃河之前,昏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李遺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柳青。
李遺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死了,與這位最初的朋友在另一個世界相見了。
沒想到的是當初的酒鼻子老丈也在,李遺才確信自己沒死並且正在被治療。
李遺這才知道老丈名為蔡岐,能在這種狀況下接觸到李遺並且施以援手,毋庸置疑是黎綱的示意。他們本就是故交。
李遺的腦袋迅速將所有的事情串成了串。
黎綱當初遇刺,房間裡熟悉的“酒仙”味道,就十分合理了。
當初姚文意那麼重的傷勢也能迅速恢複,想來也是“結親”後黎綱給自己未來女婿的關照了。
時間緊湊,師徒兩人用儘手段也隻是讓兩個年輕人恢複了行動能力。
至於戰鬥能力,用蔡岐的話說,隻能看兩人能不能活到完全恢複的時候,就是看兩人的造化了。
黎綱自始至終沒有露麵,蔡岐師徒二人將所有的事情與計劃告訴兩人。
他們才明白過來黎綱是要來一招偷梁換柱。
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該死之人,替身是從哪裡找就不用任何人操心,至於樣貌。
開陽郡公趙無措本就沒有見過兩人,黎綱說是,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