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兩人觀月聽水。
良久，李遺低聲問道：“道長，你的卦準嗎？”
敬塵無聲笑了，潔白的牙齒在月色下清晰可辨：“你要它準它便準。”
李遺笑罵道：“儒釋道三家，你究竟是哪家的？”
敬塵打了個稽首：“我願是哪家便是哪家，隨本心罷了。”
李遺又問道：“我內心憂慮，是否可以問卦？”
敬塵認真道：“可以，不過必定是凶卦罷了。”
“遇事不決，則問鬼神。問卦問的是心，心太亂，卦也必然糟亂。”
李遺默然，沉思片刻，故作灑脫得笑笑：“是了，有人曾言，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哪裡又有言語，與無言的卦象一般，問心而已。”
敬塵沒有言語，李遺招呼他回去叫起眾人，估摸著時間，該要動身了。
卻錯愕見到小道士從地上撿起一段枯枝，認真地折成六段，隨手撒了下去，隨即蹲下身子借著月光仔細地觀察起來。
良久站起身，輕輕舒了口氣，才對強忍住沒有發問的李遺道：“占卜者，再三則瀆，瀆則不告。此行之事我已占過，不可再占，但你心亂我心不亂，故換了今夜之事占卜。暫且前行，有驚無險。”
雖不懂其中內情，但是看敬塵一臉認真不似做偽的模樣，李遺點點頭。
霧氣漸漸升騰，樹梢草葉上附上了一層白霜。
戒備森嚴的聽陽大營，火盞漸漸微弱下去，巡邏的士兵精神頭也一茬不如一茬。
甚至連前半夜高懸天穹的明月都雲遮霧繞了起來。
大營側麵，一處低窪地裡，李遺掏出吳洛給予的聽陽軍營排列圖，這等情報自然是潛伏在梁軍中的憐人冒死搜集傳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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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足見吳洛對此次行動的重視，一旦李遺他們不測，這種東西落在趙仲手裡，勢必要對梁軍內部來一波徹查清洗。
趙仲的營帳所在毫無疑問是軍營正中心，正在帥旗之下。
天公作美，月色隱藏，他們悄悄潛伏進去倒是不難。
李遺早已給眾人分了工，按照一開始說好的，林萃林蒼兩兄弟和令元保護敬塵在原地等待接應。
吳迪餘蕭最先潛伏進去，摸清楚大營的情況，確定趙仲本人蹤跡，之後在設定好的撤退路線上等待。
梁泊譚閒作為戰力最強的兩人，帶領馬三行解決掉帥帳旁徹夜守衛的親兵，這是今夜行動最為關鍵的環節，一旦失手，鬨出些動靜來，那等待深陷重圍的眾人的，沒有第二個結局。
至於趙仲，則由李遺保護楊懿動手。
這也是楊懿作為唯一一個女子參與到此次行動中的原因。
真實身份，是一個真正的刺客。
戰場之上永遠不出現在正麵的人物。
雖然楊懿對於李遺的貼身保護十分抵觸，習慣了單獨行動的她自認能做到來去無聲。
可李遺對敬塵的占卜始終感到惴惴不安。
一再保證不會乾擾她的行動，自己自然會跟上她的身形，才說服對方。
又一隊巡邏的衛士剛剛過去，李遺豎起兩根手指，意為眾人有兩炷香的時間差回到這裡。
吳迪餘蕭就要動身，李遺再次抬手。
拿下口中的木棍，李遺看向敬塵，得到對方肯定的示意後，目光神采奕奕，低聲道：“很開心與諸位結識，兩炷香後，一個也不要少。”
無聲笑笑，鬼魅一般的七條人影隱入霧靄不見。
灰白的氣牆與陡生的殺意一般，越發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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