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冬雪待婚·野山藏暖
秋霜落第三場時,楊永革的箭囊裡已經插了十二支磨得發亮的箭。草房被傻妞爹娘幫著翻修過,換了新的茅草頂,牆角糊了黃泥,炕上鋪了傻妞娘縫的粗布褥子——夜裡躺在炕上,聽著窗外老槐樹的葉兒“沙沙”落,竟比在東莞旅館裡睡得踏實。
傻妞沒忘“下雪結婚”的約定,每天天不亮就揣著兩個麥餅往草房跑,要麼拽著楊永革去後山看她藏的野蜂蜜,要麼蹲在院裡看他削箭杆,辮子上總沾著草葉,藍布褂子下擺掃著地麵,帶起串細碎的土末。
“楊永革你看!”這天她舉著個野柿子往他跟前湊,柿子紅得透亮,柄上還掛著片枯葉子,“我在後山摘的,甜!”
楊永革正給箭鏃纏麻繩,抬頭見她鼻尖凍得發紅,嘴角沾著點柿子汁,像隻偷嘴的小鬆鼠。他接過柿子,指尖碰著她的手——涼得像塊冰,卻攥得緊實。“咋不多穿點?”他往她身上瞅,她還穿著秋初那件單褂,隻是在腰裡多纏了圈麻繩。
“不冷!”傻妞拍著胸脯,“我昨天還往河裡扔石頭呢,水都沒凍實。”她說著往箭囊裡瞅,“今天去打隻麅子吧?麅子肉燉著香,給你攢著當嫁妝!”
楊永革被她逗笑了:“那叫聘禮。”他把柿子塞回她手裡,“先回去穿件厚衣裳,不然凍感冒了,還怎麼背我去喂老虎?”
傻妞眼睛一亮:“對哦!凍病了就背不動你了!”轉身往家跑,辮子甩得像小鞭子,跑兩步又回頭喊,“我娘給你做了雙棉鞋!我給你拿來!”
她娘做的棉鞋是粗布鞋麵,裡頭絮了新棉花,鞋頭繡著個歪歪扭扭的“楊”字。楊永革往腳上套,大小正合適,暖乎乎的,棉絮蹭著腳踝,軟得像雲。“你娘手真巧。”他摸著鞋頭的針腳,心裡軟乎乎的。
“我娘啥都會!”傻妞蹲在他腳邊瞅,“我也會!我給你縫個箭囊吧?用我爹以前的舊皮子!”
正說著,村口傳來吆喝聲:“永革!傻妞!村長叫你們去他家吃餃子!”是趙老實的聲音,帶著笑。
傻妞拽著楊永革就往村長家跑,棉鞋踩在落了霜的地上,“咯吱”響。到了院門口,見李淑琴正站在灶台前揉麵,圍裙上沾了麵粉,懷裡的雙胞胎在繈褓裡蹬腿,老村長蹲在屋簷下擇白菜,趙老實往灶膛裡添柴,煙火氣裹著餃子香往院裡飄。
“可算來了!”老村長往起站,手裡的白菜葉掉在地上,“淑琴說你倆天天往山裡跑,得補補。”
李淑琴回頭笑:“楊大哥快坐,餃子馬上就好。”她往傻妞跟前湊了湊,摸了摸她的褂子,“咋還穿這麼薄?我給你找件我以前的棉襖。”
傻妞擺擺手:“不用!我火力壯!”眼睛卻往鍋裡瞅,蒸汽從鍋蓋縫裡冒出來,帶著肉香。
餃子是白菜豬肉餡的,皮薄餡大,咬一口流油。老村長往楊永革碗裡塞餃子:“多吃點!山裡冷,得多墊墊。”他往灶膛裡添了塊柴,火光映著他的臉,“前兒鄰村王老五來串門,說北邊山裡有狼群,你們打獵彆往那邊去,不安全。”
“不怕!”傻妞嘴裡塞得鼓鼓的,“我扔石頭能打跑它們!上次三隻狼,我一塊石頭就把領頭的打跑了!”
她爹從外麵進來,聞言瞪了她一眼:“彆吹牛!上次是誰被狼追得往樹上爬?”
傻妞臉一紅,往楊永革身後躲:“那是我故意的!想試試樹高不高!”
院裡人都笑了。李淑琴給雙胞胎喂了口餃子湯,輕聲道:“楊大哥,傻妞雖直,心是真細。她昨天還跟我念叨,說怕你在草房冷,讓她娘給你燒個火盆。”
楊永革往傻妞那邊瞅,見她正偷偷往他碗裡塞餃子,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子。他心裡一動,往她碗裡夾了個最大的餃子:“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餃子,趙老實往楊永革跟前湊了湊:“過兩天我帶你去分塊地吧?挨著傻妞家的地,開春能種點麥子。”他往院外指,“村東頭那片地肥,去年種的高粱,畝產比彆處多兩成。”
楊永革點頭:“麻煩你了。”
“啥麻煩!”老村長拍著他的肩膀,“以後都是一家人。傻妞這丫頭,打小就沒人敢惹,也就你能讓她服軟,這是緣分。”
從村長家出來時,太陽已經偏西了,霜化了些,地上潮乎乎的。傻妞突然蹲下來,往楊永革背上爬:“我背你回去!”
“不用……”話沒說完,人已經被她背了起來。她的背寬寬的,棉鞋踩在泥路上“咚咚”響,楊永革的臉貼在她的後頸,能聞到她發間的皂角香,混著餃子香,暖得人心頭發顫。
“楊永革,”傻妞突然開口,聲音悶悶的,“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李淑琴?”
楊永革一愣:“咋這麼問?”
“我聽見你跟村長說話時,總往她那邊瞅。”傻妞的步子慢了些,“要是你還喜歡她,我就……我就不逼你了,我幫你去說!”
楊永革心裡一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頭,我跟她就是老熟人。我答應你下雪結婚,就不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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