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無夢的沉眠。
意識如同沉入漆黑冰洋的巨石,不斷下墜,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拖拽,一點點拉回令人窒息的現實。
首先恢複的是聽覺。一種極其低頻、持續不斷的嗡鳴,像是某種精密儀器運轉的聲音,鑽進耳膜深處。然後是觸覺。身體躺在一片冰冷的、略帶彈性的硬物上,並非床鋪的柔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混合著臭氧的奇特味道,乾淨得近乎刻板,沒有一絲灰塵或煙火氣。
沈厭艱難地掀開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
視線模糊,渙散,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聚焦。
映入眼簾的,不是往生齋熟悉的、布滿灰塵的房梁,而是一片低矮的、泛著冷白色金屬光澤的弧形穹頂。光源來自鑲嵌在穹頂四周的柔和燈帶,光線均勻卻毫無溫度。
他試圖轉動脖頸,一陣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間從胸口、後背、尤其是右臂傳來,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造型奇特的“床”上。這床更像是一個整體澆築的白色平台,材質非金非玉,觸手冰涼。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同樣白色的無菌織物。
而最讓他心頭一沉的,是他的右手。
整條右臂被固定在一個透明的、流線型的圓筒狀容器內。容器緊密地貼合著他的小臂和手掌,內部充滿了淡藍色的、閃爍著細微星光的凝膠狀物質。這些凝膠輕柔地包裹著他那依舊猙獰可怖、黑氣繚繞的右手,帶來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壓迫感。容器壁上有細小的管路和閃爍著微光的符文若隱若現。
他能感覺到,容器正在持續不斷地釋放出一種溫和卻異常堅定的能量場,強行抑製著穢毒的蔓延和活躍。那種陰寒蝕骨的劇痛被壓製成一種沉悶的、持續的鈍痛和麻木。
這是…哪裡?
他艱難地偏過頭,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四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樣的冷白色材質,渾然一體,找不到任何接縫或門窗。除了他身下的這張“床”,房間內空無一物,乾淨得令人心慌。那低沉的嗡鳴聲似乎無處不在,源自整個房間本身。
這裡絕不是什麼醫院病房。
就在他試圖掙紮坐起,探查更多情況時——
正對著他視線的牆壁,毫無征兆地、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隨即變得透明!
牆壁後方,赫然是一個稍大一些的控製室。各種閃爍著不同顏色指示燈和複雜數據流的屏幕鑲嵌在控製台上,空氣中漂浮著數麵半透明的全息投影界麵,上麵跳動著沈厭完全無法理解的圖表和參數。
而就在透明牆壁前,站著一個女人。
正是之前在地下溶洞有過一麵之緣的林玥。她換下了那身灰色作戰服,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藍色製服,肩膀上有簡單的徽章標識。短發利落,麵容冷峻,正抱著手臂,目光平靜地透過透明的牆壁,看著沈厭。那眼神,像是在觀察一件特殊的標本,或者一個高度危險的不穩定因素。
“你醒了。”林玥的聲音通過某種隱藏的揚聲器清晰地傳進房間,語調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感覺怎麼樣?沈厭先生。”
沈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冷冷地回視著她,嘶啞著開口:“…這是哪裡?阿七呢?”
“異常現象調查與管控局,榕城分局,第三隔離觀察室。”林玥回答得乾脆利落,“你的那位僧侶朋友沒事,正在配合我們進行問詢。他很關心你的狀況。”
管局…隔離…
沈厭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被官方機構控製了。
“我的右手,怎麼回事?”他動了動被禁錮在容器裡的右臂。
“高活性未知穢毒汙染體,四級威脅度。”林玥的目光落在那透明容器上,語氣依舊平淡,“‘錮魂艙’是目前唯一能有效抑製其活性和擴散的裝置。它能模擬‘寂滅’環境,強製降低汙染體的能量波動。沒有它,你整條手臂,甚至生命,都會在幾小時內被徹底侵蝕。”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這隻是抑製,並非根治。根據我們的初步分析,你體內的毒源極其頑固且特殊,常規淨化手段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引發更劇烈的反噬。”
沈厭沉默。對方說的沒錯,這穢毒的難纏他深有體會。隻是這“錮魂艙”…聽起來就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東西。
“你們想怎麼樣?”他直接問道。
“首先,確保威脅可控。”林玥向前走了兩步,更靠近透明牆壁,“你的情況很特殊,沈先生。強大的通靈能力,獨特的紙紮秘術,對穢氣的高抗性,以及…身中這種連我們都感到棘手的穢毒。你本身,就是一個值得研究的異常個體。”
沈厭眼神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