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齋內因顧清影而起的無形張力尚未完全適應,新的異常事件便已找上門來,這一次,將觸角伸向了生命最初的搖籃。
榕城中心醫院,婦產科住院部。
即便是白天,此地的氣氛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並非消毒水的味道過濃,而是一種……生命活力被悄然汲取的微弱不適感。幾位臨近預產期的孕婦,不約而同地向醫護人員反映類似的問題:連續數日陷入無法掙脫的噩夢,夢中總有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人在哭泣;胎動變得異常頻繁且劇烈,有時甚至能清晰看到腹部的隆起被頂出尖銳的形狀,仿佛裡麵的胎兒在瘋狂掙紮;更重要的是,產檢數據顯示,胎兒的心跳和生長發育指標,竟然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不符合規律的減緩趨勢。
起初院方以為是產前焦慮或集體性的心理暗示,但當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主任親自檢查,並動用了一些關係調來的、能檢測微弱能量場的簡易符文設備後,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設備顯示,這些孕婦的腹部周圍,縈繞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陰寒的能量場,這能量場如同無形的根須,正緩慢地、持續地汲取著母體和胎兒的生命力!
這不是醫學問題,這是超自然事件!而且手段極其陰毒,針對的是尚未出生的嬰兒!
消息被第一時間封鎖,並緊急上報至管理局。由於事件性質敏感,且涉及普通民眾,林玥親自帶隊前往調查,同行的還有主動要求參與、美其名曰“收集異常生命能量數據”的墨芸。而顧清影,作為觀察員,也理所當然地隨行記錄。
沈厭本不必前往,但林玥在描述情況時,提到了一個細節——一位情況最嚴重的孕婦,在昏迷中不斷囈語,反複念叨著一個詞:“……鏡子……好冷的鏡子……”
鏡子?
這個關鍵詞,觸動了沈厭的神經。他想起之前處理的水鏡碎片,想起幽鑒,想起歸墟教可能的多線行動。他示意林玥,推他一起去醫院。
醫院婦產科特意清空了一層樓作為隔離區。走廊裡燈光慘白,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若有若無的、甜膩中帶著腐朽的陰冷氣息。孕婦們被安排在單獨病房,臉上帶著疲憊與驚恐,腹部的隆起顯得格外沉重。
墨芸拿著各種探測器在病房內外忙碌,數據讓她眉頭緊鎖:“能量場源頭無法精確定位,好像是從……她們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但又帶著外部依附的特征……奇怪,太奇怪了!”
顧清影則冷靜地觀察著環境,手指在虛空中輕輕劃動,似乎在感知能量的流動軌跡。他注意到,所有出現異常的孕婦,病房門口都擺放著親友送來的各種禮物,其中不乏一些玉器飾品。
“排查所有近期接觸過的物品,尤其是玉石類。”顧清影平靜地提出建議,目光掃過一間病房門口擺放的一尊小巧的白玉送子觀音像。
林玥立刻讓醫護人員協助辨認。很快,焦點集中在了一位姓陳的孕婦身上。她情況最嚴重,已近乎昏迷。據她丈夫回憶,一周前,一位遠房親戚送來一尊據說是祖傳的白玉如意,寓意“吉祥如意,早生貴子”,陳太太十分喜歡,就一直放在床頭。
那尊玉如意被取來,通體潔白溫潤,雕刻精美,看起來並無異常。但在沈厭的通幽眼下,這玉如意內部,卻纏繞著一股極其隱蔽、幾乎與玉石本身靈氣融為一體的黑色絲線般的怨念能量!這能量陰寒刺骨,正通過某種無形的連接,緩緩抽取著陳太太和胎兒的生命力!
而在怨念的核心,沈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充滿了悲傷與不甘的女性靈體的輪廓!她並非主動害人,更像是被禁錮在這玉如意中,被迫執行著這惡毒的儀式!
“是‘子母煞’。”蘇九娘的聲音在沈厭身邊響起,她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看著那玉如意,臉色罕見地嚴肅起來,“而且是被強行煉製、囚禁在法器中的子母煞。施術者手段極其高明,將煞氣與玉石靈氣巧妙融合,尋常手段根本檢測不出。”
子母煞,通常指因難產或孩子夭折而死的母親,因執念不散,形成的特殊怨靈。它們往往會對活著的孕婦和胎兒產生複雜的嫉妒與保護欲,行為難以預測。但像這樣被煉製囚禁,成為汲取生命工具的情況,極為罕見和惡毒。
“能解決嗎?”林玥最關心的是孕婦和胎兒的安全。
“很難。”蘇九娘搖頭,“煞氣已與孕婦和胎兒的氣機相連,強行驅散或摧毀玉如意,煞氣反噬,很可能瞬間奪走母子的性命。必須找到一種方法,既能化解煞氣,又能保住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厭。他之前引導“火煞”怨念的手段,讓大家看到了希望。
沈厭凝視著那尊玉如意,通幽眼穿透表象,看到了那女性靈體眼中深不見底的悲傷和一絲殘存的、對孩子的渴望。他的右臂內部,混沌灰色對這股陰寒的、與生命孕育相關的怨念能量產生了反應,但並非吞噬的渴望,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辨析,似乎能感受到其中糾纏的母愛、絕望與被迫為惡的痛苦。
他緩緩抬起左手,隔空指向玉如意,聲音低沉:
“…怨靈…非本意…”
“…核心…是…‘求不得’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