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逃荒的人都把自己身上的家當放在身上,沒人在乎熱不熱,栓子就這兩身衣服,全都在身上了。
剛才好像有腳步聲從廟門那邊過去,他眯著眼往那邊瞅,就見劉金鳳背著個大包在前麵,錢有糧抱著個箱子,跟在後麵,兩人已經到了馬車邊上。
“站住!”
這聲喊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裡,劉金鳳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猛地轉頭看向栓子,眼裡的狠勁一下子冒了出來。
那眼神淬了冰似的,竟讓栓子下意識頓了半步,舉著木棍的手都僵在半空。
劉金鳳顧不上壞事的栓子,快跑兩步,手在車板上一撐,掀簾就往裡鑽,嘴裡還不忘小聲提醒:“有糧哥,快!彆讓他們攔著!”
錢有糧知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斷不能鬆手,他也跟上劉金鳳,懷裡的箱子“咚”地磕在車轅上。
破廟外本就淺眠的幾個長工被這動靜驚醒,揉著眼睛坐起來,昏暗中瞧不清楚,不知道發什麼了,栓子喊了一聲怎麼就沒動靜了?
“都愣著乾啥?他們要偷老爺的東西跑路!”栓子見兩人都上車了回過神來,扯著嗓子喊,舉著木棍就往馬車這邊衝。
頓時起了疑心,有人已經摸起身邊的農具往這邊湊:“咋回事?深更半夜的折騰啥?”
這邊錢有糧抽跑了其他能代步的牲畜,一邊扯著嗓子嘶吼:“有土匪搶糧食殺人了!快跑啊!顧缺德家的糧食漏了,搶一包再走……”
這嗓子喊得又急又響,在夜裡穿透力極強。
破廟外那些災民雖然沒有到餓瘋了的程度,但是他們也吃不飽,缺糧食。
此刻聽見“糧食”二字,黑暗裡“呼啦啦”站起來一片人影,有的隨便找了個方向,帶著家裡人就跑。
有的則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顧家的糧車撲,誰管是不是土匪,先搶著吃的再說!
劉金鳳在車廂裡把錢有糧放在車轅上的箱子和春桃一起挪進車廂。
她一隻手抱住春桃,春桃抱著裝大餅的包。另一隻手死死按住顛簸的箱子。
錢有糧狠狠一揚鞭,馬吃痛,長嘶一聲,拉著馬車就往前衝。
車輪碾過碎石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劉金鳳聽見外麵災民的喧嘩和長工的驚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剛醒的長工們被這陣仗嚇懵了,有人想攔,卻被湧上來的災民推得東倒西歪。
栓子舉著木棍的手僵在半空,看著災民像潮水似的漫過糧車,哪裡還顧得上追馬車?
隻能急得跳腳:“彆搶!那是老爺的糧!”
可他的喊聲早被災民的哄搶聲淹沒了。幾個長工對視一眼,乾脆也不阻攔了,跟著一起去搶了糧食就跑。
栓子被兩個搶糧的災民撞得一個趔趄,手裡的木棍也差點飛了。
他望著馬車消失在黑暗裡的背影,又看看被掀翻的糧車和瘋搶的人群,見破廟裡麵一直沒有動靜,怕是老爺和夫人們都遭了毒手。
他看見自己弟弟栓住也在搶糧食,眼睛一轉,鑽進破廟裡麵去了,不管拿到什麼,顧老爺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而此時和他們一個想法的也不止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