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山拾些乾牛糞,準備回去混著柴火燒,一不小心腳滑就跌進了這個山洞裡。
那會兒他寄人籬下,哪怕是真的在山洞裡死掉說不定都沒人會想得起來,在洞裡待了兩天兩夜,也是上天眷顧,給他留了一條很粗的藤蔓,才能從洞裡爬出來回到了家。
陳棲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件事,隻是被接到城裡後的許久,他都拒絕去小姑家吃飯。
哪怕記不得年齡,記不清洞的位置,陳棲也記得那種絕望。
仿佛被世界上所有人都拋棄了的絕望。
不過運氣是會用完的。
這次的洞緣一乾二淨,沒有任何能讓他搭把手的藤蔓。
他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蜷縮成一團,像隻受了傷的幼犬。
不知睡了多久,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陳棲。”
“陳棲!”
“棲棲!!”
陳棲在若隱若現的呼喚聲中,慢慢睜開眼。
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伸手看不見五指。
“陳棲。”
“是我。”
陳棲聽見了陸聿珩的聲音。
他慢慢仰起頭,透過狹小的洞口,他看見了今晚彎成一道鐮形的月亮,以及陸聿珩的臉。
陳棲不愛哭。
從小學到大學,可能哭的次數寥寥無幾。
他是好多鄰居和親戚眼裡的乖孩子,老實聽話,在學校也從不惹是生非,在家會幫忙做農活體恤父母,
四鄰八坊都知道,他連上了大學,都不要家裡給生活費,全靠拿獎學金,完全是模範級彆的懂事。
直到遇到了陸聿珩。
一切壓抑許久的委屈都得到了釋放,他就像一個合適的容器,會任勞任怨地裝下陳棲給的所有東西。
開心、傷心、不熟練的撒嬌,又或者是偶爾一次的任性和胡攪蠻纏。
陸聿珩統統都接受。
“陳棲?”陸聿珩在洞口很著急,“能聽見我說話嗎?我帶了麻繩,你綁在自己身上,我拉你上來好不好?”
他看見洞底小小的身影,沒怎麼動。
“陳棲?”
“嗯……”
從鼻腔裡出來的小小一聲。
陸聿珩喉結一滾,看著他窸窸窣窣地把繩子綁在身上,然後拿上滾落在坑底的小籮筐和幾個乾柴。
陳棲不重,甚至不費什麼力氣就能從坑底拉上來,枯枝落葉慢慢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他今天原本穿的淺藍色衛衣,上麵有小狗的印花。
陳棲睜開眼,隻覺得眼前的陸聿珩越來越近。
直到腳腕傳來一絲隱隱的疼痛,陸聿珩把他抱進懷裡,解開了他的鞋,讓原本腫脹了一天的腳踝終於得到了舒緩。
“疼不疼?”
陸聿珩眉心皺得好緊。
陳棲搖搖頭,又吸了吸鼻子:
“疼。”
他的眼淚總是那麼重,砸到陸聿珩心上是酸酸澀澀的。
陳棲還是不習慣向人撒嬌訴苦,眼淚出來就立馬往陸聿珩懷裡狠狠蹭了兩下,試圖抹去這幾滴毫無男子漢氣概的水。
陸聿珩低低的笑著,把他抱起來,在懷裡揉了揉他的腦袋。
“乖。”
“辛苦我們寶寶了。”
陳棲重重地嗯了一聲。
他少有的心安理得待在陸聿珩懷裡,環抱住陸聿珩的脖頸,覺得陸聿珩也被他蹭得不好聞了。
“還在委屈?”
陸聿珩抱著他走得很慢,十來分鐘才出了被樹林遮擋住視線的區域。
陳棲沒說話,隻是埋在他的懷裡。
他的胸膛真的很寬闊,能讓陳棲躲在裡麵,吹不到一點冬夜的冷風。
直到看見小村子裡亮起的燈火,陳棲心跳很快,指尖蜷著,很小聲地貼在陸聿珩耳邊說:
“今天,你在我麵前是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