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整個村子裡的人口達到一年來的高峰期,陸陸續續有車攆過那條狹窄又破舊的水泥路。
過個幾小時,就有人給陳朋義打電話,喊著‘朋叔幫忙拉個車’、‘朋叔車翻溝裡了’之類的話,聽得陸聿珩當即打消明年開車陪陳棲回家過年的想法。
往年的春聯都得下山,找山腳練過書法的陳婆婆幫忙寫。
今年有了陸聿珩的到來,陳棲拿出紅紙,使喚陸聿珩寫了十幾張對聯,挑得連眼睛都花了。
最後還是陳小雪蒙著眼抓周,隨便摸出了一對。
鄧紅芸燒好了米糊糊,從廚房裡端出來:
“棲棲!對聯拿來!”
陳棲就著微弱的日光把春聯上的字跡曬乾,小跑著拎進來:
“來啦!”
他踮起腳,把春聯擺在門沿上,回頭問鄧紅芸:“媽?怎麼樣?正不正?”
鄧紅芸左右地換著角度看:“感覺得左邊點。”
陳棲往左邊挪了挪,鄧紅芸又覺得古怪。
“再右邊點吧。”
陳棲渾身沒多少鍛煉的肌肉,舉了幾分鐘就開始哼哼:“媽你好不靠譜。”
陸聿珩笑了兩聲,總算是搭了把手,抬手幫他按著春聯:
“那你去看。”
陳棲鬆了手,跑出十來米,對著門框反複斟酌。
四時和氣運常在,一室安居慶有餘。
物我同春。
他朝陸聿珩豎起大拇指:
“就這兒了!”
春聯和福字貼好,鄧紅芸又進廚房去操勞,陳棲進進出出看起來忙碌,實則也沒添多大作用。
日落時分,廚房裡幾盆大肘子端出了門,大院裡擺著幾張圓桌,十幾張木板凳圍在邊上。
上山的路傳來吆喝聲,陳棲把頭一探出去,山下的幾戶親戚都上來了。
就連常年躺在家裡養病,大半年沒出過門的陳婆婆都被人背著上了山。
“趙伯伯!”
趙伯伯身邊跟著陳誌博和陳之允,以及一個靦腆的女孩。
看著年紀不算大,二十多歲,笑容柔和,有點羞赧緊張地拉著陳誌博的手。
“這肯定是我嫂子。”陳棲戳了一下陸聿珩的手臂。
陸聿珩瞥他一眼:“我能看見。”
十幾個人進了院子,先是和陳朋義寒暄了一陣,圍著桌子坐下。
來福聞到肉香味,興奮得一個勁舔嘴筒子,又隻能趴在桌邊乾等。
“誒?”
陳富坐下,環視了一圈,問鄧紅芸,“小娟今年沒回來啊?”
鄧紅芸聽見陳娟的名字,笑容一頓,說:
“年前我和老陳去台江見過一次小娟,鬨得不愉快,估計她今年不樂意回來了吧。”
“那怎麼行?小娟這太不懂事了,大過年的不回來也不說一聲?”陳富蹙眉,“回頭我說她去。”
趙伯伯是個明眼人,見狀順勢說:
“小芸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那阿娟肯定是乾了啥才惹得小芸跟她鬨彆扭,你說是吧?”
陳富表情凝重,沉默了幾秒:
“小芸,你實話跟我講,小娟是乾啥了?”
鄧紅芸看了一眼陳朋義,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