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後的清晨像被浸在淡藍墨汁裡,薄霧裹著潮濕的青草氣漫進戰寵營。
林昭跪坐在草墊上,膝蓋壓得發麻,卻連動都不敢動——小花沾著泥血的後腿正擱在她膝頭,周教授的鑷子尖剛要觸到翻卷的皮肉,她喉間就先滾出半聲抽氣。
“昭丫頭,彆繃著。”周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鏡,銀白胡須隨著動作輕顫,“我這把老骨頭給戰地醫院縫過二十年彈片,比這嚴重的傷都見過。”鑷子精準夾住斷裂的血管,細如發絲的羊腸線穿過肉膜時,小花昏迷的身子猛地抽搐。
林昭立刻俯身,用臉頰貼著它溫熱的耳尖,像哄受了驚的幼崽:“彆怕,阿昭在。”
“它昏迷前還在發抖……”清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小白縮著肩膀倚在門框上,指尖攥著衣角,眼尾還泛著昨夜哭過的紅,“不是因為疼,是怕我們不信它。”少年的異能讓他能清晰感知到生物情緒,此刻他吸了吸鼻子,“就像我剛被撿到那天,躲在柴火堆裡抖成篩子,怕你們嫌我是累贅。”
林昭的手指頓在小花耳尖。
那層柔軟的絨毛還帶著體溫,卻讓她想起三天前暴雨裡的畫麵——小花叼著斷繩栽進泥坑時,後臀還插著半把匕首,血順著腿根滴進水裡,染開的紅比暴雨還急。
她當時衝下了望塔,觸到小花皮毛的瞬間,那畜生明明疼得渾身痙攣,卻還是拚著最後力氣,把斷繩往她手心送了送。
“逃出來的孩子,最懂什麼叫‘一次機會’。”林昭低聲說,指腹輕輕撫過小花耳尖那道舊疤——那是被前主人用烙鐵燙的,她給它清理傷口時發現的。
小花忽然在她膝頭動了動,喉間滾出極輕的嗚咽,像是在應和。
周教授打了個漂亮的外科結,剪斷線頭:“傷口縫了十三針,三天彆讓它劇烈活動。”他摘下手套,指節叩了叩林昭後背,“你倒先把自己熬出黑眼圈了,去眯半小時?”
林昭搖頭,從懷裡摸出個粗陶碗,裡麵是溫著的羊奶:“等它喝了這個。”她托起小花的腦袋,淺褐色的液體剛觸到它舌尖,昏迷的小獸就本能地開始吮吸。
林昭望著它顫動的睫毛,聲音忽然冷下來:“去把小石頭叫過來。”
十分鐘後,戰寵營門口。
“從今天起,小花正式編入戰寵小隊,擔任偵查先鋒。”林昭站在晨光裡,身後是仍在昏睡的小花,“由小石頭專職照料,每日記錄行動軌跡與情緒波動。”她掃過圍過來的核心成員——顧野抱臂靠在門框上,眉峰微挑;老周摸胡子;小石頭原本蔫頭耷腦的,聽到自己名字猛地挺直腰板,手在褲腿上蹭了又蹭。
“異議?”林昭抬下巴。
顧野推開門框走過來,軍靴踩得地麵咚咚響。
他彎腰用指節戳了戳小花的腦袋,被林昭拍開手:“彆鬨。”男人卻笑了,眼尾的褶子堆起來:“我異議個屁。”他指腹蹭過小花頸圈上還未乾涸的血漬,“這小崽子比老子帶過的新兵蛋子還狠,昨天我去埋灰影的屍體,有個倒黴鬼大腿上的牙印跟小花的齒模一模一樣。”
小石頭突然舉起手,掌心全是汗:“我、我能行!我昨天把大黑的食譜抄了三份,還問白哥學怎麼看情緒波動……”他說到一半頓住,偷偷瞥了眼床上的小花,聲音放軟,“它要是疼,我就給它唱我娘哄我睡覺的歌。”
林昭沒說話,卻把裝羊奶的碗往小石頭手裡一塞。
少年手忙腳亂接住,抬頭時正撞進她帶笑的眼睛——那是他熟悉的,當初她允許他進戰寵營時的眼神,像春天化開的溪水。
當晚。
養殖區的監控屏在黑暗裡泛著幽藍的光。
林昭蜷在監控室的轉椅上,指尖敲著桌麵。
屏幕裡,小花正趴在稻草堆上,耳朵尖動了動——它醒了。
小獸沒有立刻起身,前爪撐地時明顯頓了頓,大概是腿上的傷在疼。
它抬頭,隔著玻璃看向對麵的大黑。
那隻s級戰寵正趴在自己的領地中央,尾巴緩緩掃過地麵,喉嚨裡發出極輕的低鳴。
小花的耳朵向後貼了貼,卻沒有退縮,反而往前挪了半步,鼻子抵在玻璃上,呼出的白霧模糊了視線。
“大黑這老東西。”林昭輕聲笑,手指在鍵盤上敲出大黑的資料頁——三個月前它被喪屍群圍攻時,就是這樣瞪著救它的林昭,直到她用淨化艙清了它體內的病毒,才肯把脖子伸過來讓她摸。
屏幕裡,小白抱著個鐵飯盒溜進養殖區。
少年蹲在門口,把一塊油光發亮的烤肉乾放在地上,自己往後退了三步,舉起雙手:“我不摸你,就……就看你吃不吃。”小花的鼻子動了動,試探著湊過去,鼻尖碰了碰肉乾,又閃電般縮回來。
反複三次後,它終於低頭,用犬齒輕輕叼起肉乾,嚼得很慢,眼睛卻一直盯著小白。
林昭的手指抵著下巴,嘴角慢慢翹起來。
她摸出對講機:“白哥,把你兜裡的第二塊肉乾也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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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你怎麼知道——”小白的聲音帶著驚惶,隨即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給、給你,還有這個,是周教授新烤的,加了蜂蜜!”
小花的尾巴尖在稻草上掃出小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