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頭怪獸倒下,裝備師揉著被後坐力震痛的肩膀,收起了狙擊槍。
裝備升級後,小隊的戰鬥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應對高級怪獸手到擒來。
而裝備師的槍械,也展示了其恐怖的殺傷力。
一般怪獸的血肉之軀,就算升級後密度有所提高,但還是挨不住裝備師一槍。哪怕是最擅長防禦的鎧熊,裝備師也能精準地從鎧甲縫隙擊中內部的身體。
阿標抽出短刀上前補刀,醫生則快步跑過來,幫裝備師卸下承載重型狙擊槍的外骨骼。
“非常精彩,感謝你們的保護!”
金盛從執法兵身後走出來,他帶來的執法兵數量不少,看來在辛石城他還是與執法局長時海達成了某種合作。
由於是額外的工作,金盛便專門給他們支付了額外的報酬,目的是為了來自己的經濟作物田,讓悟真在這裡拍一段短片,為即將開售的電子煙做宣傳。
清理掉附近的怪獸,這片農田恢複了寧靜祥和。嫩綠的葉芽在陽光的映照下,簇擁著嬌豔欲滴的淺粉色花苞,輕輕在盛夏的溫風中跳著誘人的舞蹈。
如此景象,倒真有幾分唯美的意味。
金盛的手下迅速搭建好了攝影棚,來到一輛華貴的廂車旁,慢慢拉開了車門。
車門剛開一條縫,一股白色的煙霧就從裡麵飄了出來。
濃霧散去,一身白色華服的悟真,在幾名權貴子弟的陪同下,緩緩走出車廂。
他們的手中,都拿著辛海城金融中心新出品的電子煙。
看著與權貴子弟一起吞雲吐霧的悟真,黑玉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悟真的樣子,與現在簡直是大相徑庭。
在這幫人的誘導下,悟真染上了煙癮,漸漸在利欲中迷失了純真的本心。
不過,黑玉沒有說什麼,他隻是個安保人員。
“悟真,先把煙放下吧。去攝影棚化妝,準備開始拍攝了。”
金盛和善地笑著,而悟真顯然有些怕他,乖乖把煙管交給旁邊的人,進入了攝影棚。
不得不說,悟真那清秀俊朗的臉龐,隻需稍加修飾,便能完美融入這片唯美的花田。
畢竟悟真的家鄉,是比此處還要自然靈秀的雪山。
宣傳片拍攝完畢,悟真回到廂車內休息,而金盛驅走了他的狐朋狗友,讓疲憊的少年能夠享受片刻的安寧。
涼棚下,黑玉和金盛並排躺在舒適的椅子上。
兩人在辛石城合作過一次,算得上是熟人。
“金經理,哦不,金董。幾年不見,你已經變成我們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了啊!”
聽著黑玉的調侃,金盛隻是擺手笑笑。
“頂了天的大人物,在你這位代號殺手麵前,也不過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不管有多大權利,生命隻有一次,這一點金盛看得很明白。
黑玉客氣地笑了笑,又看向帳外的花海。
“該豐收了。”金盛說道。
“我們的電子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剛準備開花的花苞,還有包裹花莖的那幾片葉子,僅此而已。”
一邊說著,他還抽出一支金屬煙管,遞給了黑玉。
黑玉將煙管拿在手裡,似笑非笑地看著金盛。
“為什麼不等它開了花,用它的花朵來製煙呢?”
金盛抿嘴一笑,看著黑玉的眼睛說道。
“不愧是首都人,果然識貨。”
這東西如果開了花,那就是能令人醉生夢死的極樂花,對此二人都心知肚明。
黑玉微笑著掂了掂煙管,目光移向花田。
“我不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金董謬讚了。”
“我不抽這個,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黑玉打開煙管,將煙絲掏出來,隨後將煙管收進懷中。
主動提及自己的家庭,以及收下煙管的舉動,都是黑玉在向金盛表達善意。
小隊已經徹底被歸為基金會陣營,這對臥底的他來說是件好事。
辛海城的局勢,已經變成了圍繞迷霞的三方對峙。
政府有研究院的支持,還有武決和執法軍尉這樣的高端戰鬥力。星火學會潛藏在暗處,占據信息優勢,還與林戎達成了合作。
唯有基金會,黑玉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底氣在哪裡。他們不僅敢打著節目組的名號登上迷霞所在的島嶼,還敢公然發售迷幻性香煙收割財富。
僅僅靠一個新興的輿論武器,以及一位倒戈的市長,可沒法與另外兩方抗衡。
“黑玉隊長,沒有成家麼?”金盛半開玩笑地問道。
“做我們這一行,很少有成家的。”
黑玉心中暗起波瀾,表麵卻不動聲色。
“如果沒有怪獸什麼的,辛海城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也許等老了以後,我會選擇在這安家。”
“到時候,興許我可以幫上些忙。顏董和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他一定會很樂意幫助你的。”金盛聳了聳肩,微笑著說道。
黑玉感慨地歎了口氣,忽然好奇地問道。
“金董今年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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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泯334年出生的。”
聽到這個答案,黑玉感到十分意外。
眼前這個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居然和自己是同齡人。
“謔!金董保養得真不錯!”
“哈哈,倒是沒怎麼保養,天生顯得年輕罷了。”
金盛笑著連連搖頭,聲音中多了幾分隨意。
“不過衰老什麼的,黑玉隊長似乎很是期待?”
潛意識裡,黑玉當然期待老去,那樣他就不用再當臥底,可以享受寧靜的生活。
可是他該怎樣處理與執法局,與陰影的關係呢?
他的隊員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金盛雙手枕在腦後,愜意地望著青白色的天空。
“首都的大人物們,喜歡將肢體和器官替換為機械。這樣做可以減少細胞分裂,一定程度上延長壽命。加上特殊的藥劑,他們甚至可以活二百年之久。”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還是不夠,因為他們擁有的太多了。”
擁有的越多,就越難以舍棄,人也會越畏懼衰老。
畢竟緊隨其後的,就是失去一切的死亡。
“時間最是無情啊!黑玉隊長。”
金盛長歎著,眯起了眼睛。
“它能讓年幼的孩子,還未體會世界的美好,便匆匆逝去。它能讓珍愛孩子的父親,來不及付出自己的愛,就帶著遺憾死亡。”
“哪怕隻是一個最美好的瞬間,都不會給他們留存。”
“黑玉隊長,如果心裡那一份美好的堅持尚未得到詮釋,便在遺憾與迷惘中死去,這難道不是最絕望的歧路麼?”
金盛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過了幾分鐘黑玉再去看他時,發現前者已經睡著了。
這就是金盛對黑玉善意的回應。
我信任你,但不信任你選擇的路。
沒有人渴望那樣的結束。
在二人不能察覺的角落,一一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眼神中思緒不斷流轉。
他來到悟真所在的廂車,輕輕敲了敲車門。
車門打開,又是一股煙霧飄了出來。
悟真從煙霧中探出腦袋,見來者是一一,不由得露出畏懼的表情。
剛才黑玉小隊清理怪獸的時候,他和幾個朋友就趴在車窗邊偷看。眼前這少年穿著一身最豪華的鎧甲,並且全程沒有出手,顯然是小隊中坐鎮的最強之人。
不過悟真畢竟也是少年,那一抹畏懼立馬被興奮取代。在他看來,能和這樣一位強大的殺手做朋友,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你好,謝謝你保護我們。”
悟真誠摯地說道,並很禮貌地熄滅了煙管。
一一麵無表情地走進車廂,隻是輕輕一揮手,車裡的煙霧瞬間被虛無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到這一情景,悟真顯得更加興奮了。
“真厲害!你是怎麼做到的?”
一一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寬敞的車廂裡坐下,隨手拿起一根煙管。
「你喜歡這裡麼?」
“當然喜歡!”悟真毫不猶豫地答道。
在辛海城,有著悟真從未見過的繁華。帥氣跑車,漂亮姑娘,美食美酒,還有電子煙這種新奇的玩意兒,都是悟真在雪山島嶼上不曾體驗過的。
身處花花世界,純真的少年怎能不被迷了眼。
一一點點頭,透過車窗看著外麵的花田。含苞待放的希望,卻是命運暗藏殺機。
「那麼,你想家麼?」
悟真神情一滯,頓時愣住了。
在這裡,他靠著平白獲得的二等公民身份,成為藝人圈子裡眾星捧月的存在。每一次在錄音棚裡唱完歌,那些明星都會為他鼓掌,讓他感覺自己在散發光輝一樣。
而家裡呢?
家裡有他的阿嬤。
在牧馬的路上唱起山歌時,雖然隻有阿嬤一個聽眾,但她的讚美,是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
阿嬤溫柔慈祥的麵孔,在悟真的心頭閃過。身上華貴的定製禮服,不知為何變得刺撓起來。麻癢的感覺刺穿他的皮膚,如同螞蟻一樣在他的神經上踱步。
悟真突然好害怕,害怕就這麼死在危機四伏的辛海城,再也不能見阿嬤最後一麵。
而一一,已經從他泛紅的眼眶中得到了答案。
「顏沃告知我們小隊,下周會有一次登島的護衛任務,也許是要拍攝新的節目。屆時,你有機會回家看看。」
說完後,一一不再理會陷迷惘的悟真,徑自離開了車廂。
當晚,金盛熱情地留大家在花田旁新建的度假酒店住宿。
鹽堿地靠近海岸,能在傍晚欣賞到最美的海上晚霞。
清涼的海風令人沉醉,眾人在海景小院裡擺起露天燒烤。除了正在戒酒的裝備師,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半夜,黑玉起床上廁所,卻被這波瀾的夜色所吸引,昏昏沉沉地來到了海邊。
他意外地發現,一一也在這裡。
黑玉走到一一身邊坐下,撿起一塊扁平的石子,撇向了起伏的海麵。
石子快速旋轉著,在海麵跳動了三次,最後被一朵綿軟的浪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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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辛苦了。”
一一輕笑一聲,也拾起了一枚石子。
「我根本沒出力。」
手腕一抖,石子以輕盈的軌跡,在海麵上飛舞著。它俏皮靈巧地躲開每一朵浪花,又在浪花的身後,留下一道道波紋狀的吻痕。
不過,它終究還是在第27次落下時,耗儘了力氣。
蝴蝶飛不過大海,可誰又忍心去責怪?
它隻是選錯了路。
“不愧是刃蝶。”
一一的26連水漂,石子如蝶舞般的優美軌跡,讓黑玉不由得讚歎。
望著石子墜落的位置,一一忽然問道。
「你認為,第二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黑玉有些錯愕,關於那虛無縹緲的第二未來,年紀大些的人基本上不會再去幻想。
一一的提問,看似是在問他,實則是在問二十年前的伍鈺。
隨著這個問題,黑玉的思緒回到了曾經的自己身上。
孩提時代,伍鈺隻是一個頑皮的小孩,第二未來對他來說,隻要有數不清的玩具和零食就夠了。
父親是名執法官,雖然嚴厲,但對伍鈺十分的愛護。
壬鋼城的盛產粗鐵礦,一些富商在這裡投資建廠,搭建高爐煉鋼,肆意排放廢氣和煤灰。
小孩子在附近玩一會兒,傍晚回家時一定會頂著一張大黑臉。
不僅如此,這些工業灰渣漂浮在空氣中,讓壬鋼城的市民多患肺病,年老時便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糟糕的環境,造就了壬鋼城人暴躁自私的性格。街道上沒有人會相互謙讓,彼此禮貌地問候。當一輛車駛過路口時,甚至不會避開路上的行人。
為了給伍鈺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父親加入了執法局的一項秘密任務。等他完成任務之後,便可以獲得升遷資格,帶著全家搬到首都。
可沒過多久,伍鈺便等來了父親的犧牲通知。
雖然局裡還是安排他與母親前往首都落戶,可年幼的伍鈺認為,是自己一味的索取害死了父親。
從那以後,他繼承父親的意誌,立誓要做一名正義的執法官。而他心中的第二未來,也在思念與懊悔中悄然改變。
如今,四十一歲的黑玉,已經看不清第二未來的模樣了。
見黑玉遲遲沒有回答,一一也不催他,漫不經心地又拾起一枚石子。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正確的路麼?」
黑玉苦澀地笑笑,歎息道。
“怎麼可能有重來的機會啊?”
一一沒有說話,將手中的石子投向海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