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描述:至少它不會離開你。
......
在《我們》這個遊戲裡,如果你周圍沒有光亮,那麼你的眼前就會出現這樣的字。
也許你可以在篝火附近暫時躲避,攜帶移動光源外出探索,或者從空中某個不知名的巨大火球那裡獲得強烈的光照。
但是黑暗不會離開,它如影隨形。
死板的篝火會慢慢填充孤獨感的溝壑,火把和燈光總有熄滅的時候,空中的火球也並非永恒。
而黑暗,會在每一個角落滋生。
玩家營地,燈芯上的燭火在黑暗中不安地扭動著身子,時而似一名苗條的舞女,時而像一瓣胖頭蒜。
元首半躺在柔軟樹皮製成的躺椅上,手裡把玩著一件職業道具。
他的元首權杖,自從玩家發現黃金後,就換上了一根金製杖身,此時正靜靜躺在他的腳下。
元首手中的,則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錘子。
隨著燈火忽明忽暗,錘子左搖右擺,元首的眼中逐漸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對大多數玩家來說,在夜晚用這個遊戲來代替睡眠,是一件輕鬆愜意的事。心靈端能夠釋放柔和的電信號,引導他們的身體放鬆。而意識在遊戲裡勞作,不光不會帶來額外的疲憊感,反而會促進大腦釋放更多的休眠激素。
可對於元首這樣的人,在現實中忙碌,來到遊戲中還是要忙碌,就算身體不會感到勞累,心靈也會漸漸對生活產生厭煩。
如果不是兩個世界的時間同步,他甚至可能會混淆自己所處的世界。
一名玩家推門而入,他的肩上挎著一個綠色的麻布袋,表明他的職業是信使。
信使顯然與元首是相識的,他走進元首的房間後,將布袋隨意一丟,來到元首身邊坐在了地上。
“你一直在線多少天了?”
信使拿起元首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滿杯。
元首沒有回答他,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
“回應呢?”
麵對元首的催促,信使無奈地扯過布袋,從中掏出一本紫紅色封皮的小冊子。
元首一把奪過,捧到麵前仔細地閱讀,眉頭也隨之漸漸舒展。
“你真的相信星火學會?”信使難以置信地問道。
元首沒有說話,快速翻閱完冊子後,雙眸中的焦躁,已經徹底被某種空虛感所取代。
他直勾勾地盯著地麵,同時將冊子遞向信使。
“你還沒看過吧?”
雖然心中將信將疑,信使還是接過了冊子。
隨著一頁頁的翻閱,信使的眉頭反而皺了起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啪地一下合上冊子,將其丟回給元首。
“這些荒謬的概念,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異想天開的瘋子捏造的!”
“那我們就去證實。”
元首不多廢話,抓起權杖站了起來。
“怎麼證實?”
“去問可能見過它的人。”
……
「油燈」
描述:可移動的勇氣。
……
信使盯著元首手裡的提燈,呆愣愣地出神,直到遊戲的物品描述浮現在眼前。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山腳下的小路上,前方的山脊布滿銀白色的雪,在遊戲世界裡獨有的紫色星空映照下,有一粒粒光點在雪層上閃爍。
見慣了蘭德熒藍色的夜,以及堆積在空中永不消散的雲,再看這清澈而神秘的暗紫星夜,一抹奇妙的荒誕與割裂感便會油然而生。
黑暗從來都不純粹,總會有什麼東西生生不息地與它抗衡。
粗布鞋子踩在軟濕地麵發出的掰麵包似的聲音,令黑暗中的行進多了些玄妙的輕鬆。
但信使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哪怕已經走在了尋找答案的路上,心中仍然抱有不可磨滅的質疑。
終於,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周凱死了。”
“嗯,我知道。”元首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還以為,你討厭犧牲。”
“我討厭無意義的犧牲,那說明我這個決策者,是一個十足的蠢材。”
信使聞言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道。
“隻要你不再和你姐姐爭下去,就不會有無意義的犧牲。雖然勸過你很多次,但我還是要再說一句,趁早放棄吧!”
“姬妤那個女人,是個可怕的瘋子,是天生的獨裁者。她趕走林戎,掌控了執法軍的兵權,還獲得了議事廳半數議員的支持,你鬥不過她的。”
元首沒有生氣,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轉過臉,提燈的光亮隨著燈罐的搖晃,操縱他的影子跳起了舞。
“如果我不和姬妤爭,會有更多無意義的犧牲。”
信使知道說不動他,乾脆扭過頭去賭氣。
“我也沒想到,你願意支持我。”
元首似笑非笑地說道,而信使則瞪起了眼睛。
“隻是在遊戲裡幫你而已,要是在現實,我一分錢都不會借給你!”
元首笑而不語,繼續向前走去。
......
「人」
描述:與你一樣,這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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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禪院的主持智信,早早地候在了兩人的終點。
遠遠地盯著那個手持禪杖的老和尚,信使本以為會跳出不一樣的詞條,卻發現和注視其他所有玩家時一樣。
兩人上前,智信向他們作揖,口中念誦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
“你知道我們要來?”信使奇怪地問道。
“老衲並不知曉,但兩位施主的疑問,已經被佛知曉了。”
信使壓住心中奇怪的感覺,掏出小冊子遞了過去。
“聽說,你可以證明上麵說的是真的。”
智信接過小冊子,快速翻了幾頁,便合上還給信使。
“兩位,請隨老衲來。”
智信揮袖轉身,元首衝信使努了努嘴,兩人趕忙跟上。
這是通往雪山山頂的路,路上滿是積雪,十分地不好走。
智信健步如飛,可元首和信使就沒那麼快了。走了一段路,二人便停下來喘氣休息。
見二人落後,智信便笑眯眯地停下來等他們。
在休息的期間,智信指了指山頂,對二人說道。
“兩位施主,想必已經見識過另一個世界的此處了吧?”
元首知道,智信說的是現實中的雪山島嶼,於是點了點頭。
“那麼,施主可曾察覺,兩個世界裡雪山的不同?”
元首略作思考,隨後回答道:“這裡除了人,沒有任何活物。”
“另外,這裡的天空與另一個世界不同,白天還會出現一個巨大火球。”
說出答案後,見智信仍舊一副等候答案的樣子,元首一陣冥思苦想,卻想不出自己遺漏了什麼。
見如此,智信也不再賣關子。
“我們這裡,沒有密宗。”
緊接著,他轉頭看向信使,麵帶笑意地說道。
“在揭曉答案前,老衲想先同兩位施主講講,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希望兩位莫要嫌囉嗦。”
信使原本對智信要講的曆史是不屑一顧的,這裡的文明程度遠遠落後於蘭德,想必智信隻是要講些佛禪宗教的起源,以及什麼從神明崇拜中衍生的智慧罷了。
可智信的講述,卻令他大跌眼鏡。
雪山島嶼上,曾經存在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文明。
這個文明依靠宗教製度建立國家,憑借雪山上富足的資源,以及慈悲為懷的宗教理念,打造了一片安逸祥和的淨土。
人們稱呼這裡為:極樂世界。
然而,人口快速增長加劇了資源的消耗,為了防止資源匱乏,一部分人向佛禪宗教的教義中,加入了泯滅欲望與苦行救世的概念,教人們不食肉、不飲酒、不淫樂,進而衍生出了密宗。
密宗的誕生延緩了極樂世界崩壞的速度,但依然不是長久之計。此時,向外探索成了唯一的出路。
不過與遊戲裡的世界不同,雪山島嶼的周圍並沒有無窮無儘的海洋,人們隻能想辦法向上探索。
禪宗首先建立了觀測隊,計劃將觀察的結果提供給密宗,隨後聯合組建探索隊。
誰也沒有想到,禪宗的觀測隊不知看到了什麼東西,竟將所有消息封鎖,並突然向密宗發難,不惜打破極樂世界的寧靜也要毀掉對方的教義,將欲望重新帶回世界。
智信的師父,就是摧毀密宗的執行人。
當時師父給智信的解釋,隻有簡單的一句話。
“那個答案,會使人們失去對神明的敬畏。”
極樂世界是建立在神明崇拜的宗教製度上的,假如人們真的不再敬畏神明,那麼欲望釋放的速度,隻能用崩解來形容。
起初智信還不理解,為什麼僅僅是一個觀測結果,就能讓人們失去信仰。
但當他看到了那個結果後,便理解了一切。
“所以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啊?”聽完故事的信使,一臉焦急地問道。
智信雙手合十,仰麵望天,緩緩說出一個兩人從未聽過的詞語。
“宇宙。”
“宇是無限的空間,宙是無限的時間。正如世尊所言,世界是無窮無儘的虛無。而我們腳下的,被我們稱之為世界的存在,不過是宇宙中一粒渺小的塵埃。我們能做的,僅僅是存在於其中,憑借我們淺薄的智慧去認知和定義它。”
“施主在這裡所見到的星空,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世界。雖然很漫長,但它們並非永恒,終有一天會消亡。”
“人們所有的堅守和信仰,都會隨著所在星辰的消亡而灰飛煙滅。所以老衲才說,這個答案會消除人們對神明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