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危,你想不想當市長?”
程危聞言一愣,而老市長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原本我想過,讓你來繼任市長。你是我看著長起來的,你們這一輩人裡,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但是,你太過剛直了,而在癸寒城這地界,剛直的人往往寸步難行。”
“也許他們會畏懼你,尊敬你,可你終究隻是一個人,沒辦法每件事都親力親為。想要組建自己的班底,你又不能為他們提供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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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老市長頓了一下,無奈地搖著頭。
“剛直是好事,可若是不懂人情世故,就算你當了市長,底下人也隻會陽奉陰違。所以,我才沒有選你來繼任。”
程危沒有說話,他轉動身體,愣愣地看著窗外。
“難道癸寒城,向來都是這樣麼?”
老市長再次僵住了,這回持續了足足三分鐘。
隨著又一聲歎息,老市長虛弱地說道。
“癸寒城,不比以前了啊……”
程危緩緩起身,抽走枕頭將老市長的上半身放平,叮囑了幾句後,便離開了病房。
在程危離開後,老市長那皺成一坨的眼皮,竟慢慢抬了起來,露出一雙灰白渾濁的眼睛。
“唉……”
……
方臨在指揮室裡焦急地來回踱步,這是他第二次對某件事感到束手無策。
針對陸鳶的獵殺行動失敗了,似乎是為了報複,陸鳶近期一直在執法軍駐地附近徘徊,不停襲殺落單的執法官或小規模隊伍。
不僅是執法軍,駐地附近僅剩的幾十戶平民,也被陸鳶殺了個乾淨。
執法軍仍然處於交戰狀態,如果不清除陸鳶這個麻煩,和星火學會的戰爭隻會優勢儘失。
可陸鳶好像重拾殺手本行了一樣,每次都是一擊即走,極其滑溜。
方臨在房間裡兜圈子,竭力維持著情緒的平靜。可緊握的雙手和微微發白的指節,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就在這時,大門被敲響,容詡一臉焦急地闖了進來。
“軍長,我們收到了一份通知!”
方臨瞳孔一縮,容詡的用詞並非“彙報”,而是“通知”!
坐到他這個位置上,有資格對他下達通知的人,可真的沒有幾個了。
容詡跑到方臨身邊,從懷中抽出一張蓋著印章的紙。方臨一把奪過,湊到眼前快速閱讀。
良久,方臨顫抖著放下通知,麵如金紙。
他拿起桌上的眼鏡,想要往頭上戴,卻因為動作太抖,險些被鏡腿戳到眼球。
他摸出懷裡的煙管,想要轉動打火石點燃,卻因為手指發軟,幾次都沒有點著。
容詡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是他第一次見軍長如此失態。
方臨重新拿起紙,緊緊盯著那個熟悉的印章。
“委員長她,怎麼會批準這樣的文件?”
還不等容詡回應,方臨便像失了魂一樣自問自答起來。
“是了,執法軍所屬遭遇如此重大的損失,係統自然是會啟用最終預案,就算委員長反對也沒用。”
“可是,為什麼毫無預兆,突然下達這樣的通知?”
“難道說,委員長也對戰爭的進度感到不滿?還是說,委員長對第三方插手勢力的身份有所猜測,必須用這個方案才能幫助我們贏得戰爭?”
“可是,可是……”
方臨有些語無倫次,一邊的容詡趕忙從他手中奪走紙張,將前者扶到桌邊坐下,為他端來一杯很苦的黑咖啡。
方臨仰頭一飲而儘,人也冷靜了許多。
“他什麼時候啟程?”
“已經出發了。”
……
【蘭德軍械庫?特殊類】
訪問權限認證通過,001號武器已啟用!
……
今天的晚霞有些不一樣。
青白的天空落幕時,與熒藍色的夜交接,常常透出溫柔似水的蔚藍。
可今天的雲,紅得像是一團火。
像最燦爛的恒星,能湮滅一切汙穢。
有人意識到異樣,抬起頭來望著火雲嘖嘖稱奇。
唰啦!
一道白色光輝穿破雲層,帶著長長的虛光拖尾,極速刺向大地。
鋒銳如離弦箭,絢爛如滿天星。
“那是什麼?!”
在眾人的驚呼中,那道光落入了千裡雪山。
幾乎是一瞬間,癸寒城所有的執法機械,不管是執法兵,執法軍士還是軍尉,同時停止了行動,抬起右臂向那道光敬禮。
而攜帶武器的執法官,他們的武器竟莫名其妙一陣顫動,接著脫手而出,仿佛在向那道光膜拜。
東山腳下,亂石崗中,有一塊光禿禿的石碑。
石碑身後,就是上山的路。
茫茫風雪中,那路的儘頭,走出來一個係著披風的身影。
他的手裡,握著一杆黑色古代兵器。
呼……
吸……
呼……
一個渾厚的呼吸聲出現,不僅附近的人能聽到,甚至整個癸寒城的所有人,不管身處何處,都聽到了呼吸聲。
渾厚深沉,充滿力量感,甚至聽不到兩次呼吸的間隔。
憑空響起在腦海裡,讓人聽了卻無比心安。
附近拾荒的、耕作的村民聽到這呼吸聲,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集結在一起向東山趕來。
街頭巷尾,坐在路邊閒聊的老太婆們聽到這呼吸聲,老邁的眯縫眼睜得滾圓,連手裡的土豆球順著指縫滑落也沒有察覺。
村落裡,城鎮間,沿街叫罵的潑婦,打架鬥毆的無賴,斤斤計較的攤販,像是敲了靜街的鑼鼓,雞毛蒜皮的嘈雜聲眨眼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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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一場豪華的晚宴上。
後廚炒菜的廚子丟掉了鍋鏟,任由大火將美味的菜肴燒焦。
侍者捧著的盤子從手中掉落,油光水滑的肥肉灑了一地。
觥籌交錯的權貴賓客,全部停止了談笑,震驚地看向東方。
主座席上,程危不自覺地鬆開了手中的酒杯。嘩啦一聲,被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打濕了他最貴的一雙皮鞋。
緊接著,酒杯摔碎的聲音此起彼伏。人們像是魔怔了一樣,呆滯地看著窗外,然後臉上浮現百千種情緒。
有人心虛,有人懷念,也有人像程危一樣熱淚盈眶。
“是他麼……真的是他麼?!”
程危騰地一下站起來,不管不顧地向宴會廳外狂奔出去。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直到程危的呼喊從窗外飄進來,權貴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跟了出去。
……
市立醫院,老市長一骨碌爬起來,老眼睜開,目中精光乍現。
他想叫人攙扶自己,可醫院仿佛墳場一樣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他。
老市長一咬牙,自己掙紮著下了床,抓住了一旁的拐杖。
……
執法軍指揮所,空地上擠滿了保持敬禮姿勢的執法兵。
容詡目瞪口呆,相似的陣仗,一年前他在辛海城見過一次。
那一回,並沒有這呼吸聲。
令人心安的呼吸聲,落在他們這些外來人耳中,變成了威脅與警告。
他艱難地轉頭,向方臨投去疑問的眼神。
方臨無力地點了點頭,長歎道。
“他回來了。”
……
軍械倉庫裡,程雨看著僵在原地的妻子,滄桑的眼神中難得地露出一抹慰藉。
他緩緩舉起右手,五指並攏,指尖貼近太陽穴。
……
隱秘山穀中,正在擦拭長刀的陸鳶動作驟然停住。
在興奮的情緒間,一股戰意在她的心靈升騰。
可她的身體,卻在本能地因恐懼而戰栗。
向來肆無忌憚的陸鳶,此時很從心的收刀入鞘。
……
東山腳下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還有人陸續向這裡趕來。
不管懷著怎樣的心思,所有癸寒城人都踏上了麵見的征途。
人們激動地候在道路兩旁,千言萬語都化作久違的寧靜。
那道身影遠遠地出現了。
呼……
吸……
呼……
冰雪消融,枯木逢春。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溫暖,火紅的晚霞正如火一般熱烈。
他向前邁步,每一步仿佛踏在大地的脈搏上。明明速度不快,可尺許的步伐卻能跨越數丈距離。
沒有人喧鬨,沒有人出聲。人們能聽見的除了他的呼吸,隻有自己的心跳。
他同樣一言不發,不管身邊的麵孔是熟悉還是陌生。
他隻是存在,便能震懾宵小,退散邪惡。
在一眾熱忱的注目禮簇擁下,他走向了這座物是人非的城市。
被命運遺棄的癸寒城,貧窮和苦難是這裡代名詞,如終年肆虐的雪一樣永不終結。
生活在這種地方,不知多少人在悲傷的夢中見過他的身影,不知多少人在絕望時呼喚過他的名字。
現在。
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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