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青煙繚繞,胡雨從陰影中鑽出,站到陽光下,和陳子弘四目相對。
“許豐好手段。”
陳子弘沉聲說道,語氣裡帶著森森寒意:“我是沒看出來,歸一教和那位的交情這麼深。”
胡雨卻是裝傻,疑惑的問道:“那位是誰?我可真不認識。”
“那位不能明說,許豐對此心知肚明,你也是。”
陳子弘看向高立於台上的佛,慈眉善目,卻是閉著眼,透出一股冷淡疏離,高高在上的韻味。
胡雨也轉頭看去,嗤笑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您說他是佛?”
陳子弘隻是搖頭,並沒有回答胡雨的問題。
“哎,我今天是偷偷過來的,許豐不知道,歸一教不知道,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見陳子弘還是這個態度,胡雨麵露悲傷,矯揉造作的擦了擦眼角:“您就稍微信任一下我嘛,在您麵前我可還什麼都沒做,是無可挑剔的良民啊。”
“‘雙麵鬼’,你想做什麼,晨曦會不會摻合。”陳子弘雙手插進兜裡,並沒有在意對方故作可憐的扮相,隻是將頭轉回來,平靜的敘述著組織的立場。
不成想,一聽這話,胡雨的眼裡卻是冒出了光:“那您呢?您的立場是什麼?”
“胡雨,‘棋魂’不在乎歸一教。”陳子弘微微抬頭,微眯的眼睛竟是讓他顯得有些憐憫。
“我知道啊。”胡雨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說的就像誰在乎一樣。”
“我隻是單純不喜歡現在的局勢罷了。”
兩人的影子迅速拉長,越下寺廟高聳的台階,穿梭於車水馬龍,延伸到了一輛飛馳的電動車的影子裡。
父子兩人不發一言,黃寧風是因為陳子弘的那番話而擔憂自己是否已被發現,黃誌榮則是因為今晚的邀約和不知何日的行凶。
將電動車推到樓下的小庫房裡,黃誌榮走在前麵,黃寧風跟在他的身後,兩人走在陰暗的樓道裡,晨曦的光透過窗,想要為兩人畫上一道明顯的分界線。
可黃寧風卻是輕鬆跨過,緊緊的拽住了黃誌榮的衣角。
“爸爸。”
年幼的孩子眨眨眼睛,烏黑的眸子盛著黃誌榮略顯佝僂的背影,陰冷的表情活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見黃誌榮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停下腳步,黃寧風便直接問了出來:“你有心事嗎?”
“……我哪有什麼心事。”黃誌榮身體一頓,又快步向上走去,差點帶倒身後的兒子:“就是工資沒下來,過幾天就結了,你好好學習,這些你彆考慮。”
“哦。”
黃寧風乖巧的點點頭,手卻是伸向了父親粗糙的手,可還沒握上,就被黃誌榮直接揮開了。
“我都說了多少遍,彆碰我的手,你怎麼就是不聽!”
黃誌榮難得的生了氣,沒有任何光亮的瞳孔死死的盯著身後低頭不語的孩子,可他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現在時間還早,他怕還有人在睡覺。
“我怎麼就不能碰了!”
陳子弘的話成為了情緒的催化劑,黃寧風本就混亂的情緒一點就著,他大聲喊道:“我們都一樣了,我憑什麼不能碰你!”
孩子尖細的聲音在樓道裡回蕩,黃誌榮麵色登時一片慘白,他慌張的拉起黃寧風的胳膊,匆匆將他拽進了家裡。
“你在說什麼?”黃誌榮關上房門,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客廳裡的黃寧風,見他不發一言,音調猛地拔高:“我他媽問你,你在說些什麼!”
“我……”黃寧風膽怯的抬起眼睛,聲音打著顫:“我知道你殺人了。”
黃誌榮倒吸一口涼氣,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一生要強的男人顫巍巍的扶著牆,聲音從喉嚨裡擠出,像是要嘔出自己的血:“你是什麼意思?”
“我也殺……”
“彆說出來!”黃誌榮大吼道,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捂住了黃寧風的嘴,哀求著說道:“彆說出來,小風,求求你了,彆說出來。”
殺手殺了那麼多人,卻聽不得一個孩子的嘴裡蹦出殺這個字。
黃誌榮急促的呼吸著,眼底沒有淚,聲音卻像是在哭。
他的指甲赤紅一片,如一柄尖銳的刀刺進黃寧風的臉頰,血液順著指尖滑落,配著孩子含著淚的眼睛燙的黃誌榮迅速抽回了手。
他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頹然的癱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地板。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