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清脆的笛聲與隆隆鼓聲飄揚在廢墟的上空,如一座沉重的石磨,將原本繁華的商業街道生生碾碎,流出一地骨肉相融的汁水。
腳下的高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纏繞在耳邊的頌詞也越發飄渺而虛無,陳子弘將視線從天邊收回,隱藏在明月光輝中的無人機這才慢悠悠地降落在了天台的另一側。
於現代機械頂部閃爍不斷的紅光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將陳子弘團團圍住的透明詭異,陳子弘抬眼看去,卻是一刀砍向從空中襲來的太刀。
鋒利的刀刃在“鳴鴻”灼人的高溫下融成一灘鐵水,滴落在地麵上,濺起一朵朵淺白色的“水花”。
見沒有得到回應,刺目的紅光緊接著再次閃爍起來,陳子弘一刀掃開即將滴落到自己褲腳上的液滴,刀鋒一轉,向著無人機所在的方向揮出一道灼熱的氣浪。
“嗚——”
一聲空靈的嗚咽從陳子弘的四周傳來,原本隻是將陳子弘堪堪包圍起來的詭異突然膨脹了起來,它將自己透明的身體直直撞向陳子弘揮出的一擊,吃力地吞下了那股熱浪。
陳子弘看著再次起飛,卻在他的頭頂徘徊不去的無人機,冷漠地說道:“希望你能認清自己,你不是導演,我們也不是你的演員。”
可無人機非但沒有就此離開,反而還重新打開了自己的前置攝像頭,將鏡頭對準了陳子弘冷若冰霜的臉,為他拍了一個大大的特寫。
做完這一些,它才像是滿意了一般閃爍了一下頭頂的燈光,隨後將攝像頭對準了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吟唱的老人身上。
此刻的宮司已經丟棄了被不知何物染成黑色的禦幣,他麵向廣場的中心雙膝下跪,用雙手高高捧起了一柄銀白色的匕首。
短小的匕首在月色的映照下散發出森冷而神聖的寒芒,陳子弘看著它,仿佛聽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回響。
不,不是仿佛,浪真的來了。
陳子弘將視線投向藏匿於高樓大廈之間的陰影,海洋已經悄無聲息地逼近了陸地,獨屬於大海的鹹濕氣息從海中爬出,攀爬向高樓大廈的頂端。
漆黑的浪從遙遠的天邊打來,翻過低矮的房屋,越過高聳的圍牆,撲向從廣場中央流淌而下的血色河流,將那片濃鬱的紅稀釋成了海洋本來的顏色。
想必再過不久,它就會向著這片島嶼殘存的最後一塊陸地發起衝鋒。
“它告訴我,尚缺祭品。”海洋的嗚咽聲衝刷過老人沙啞的聲帶,若是不仔細去聽,定是隻能聽到幾聲模模糊糊的大概。
“還要多少?”
站在身旁的詭異停止了敲擊鼓麵的行為,它示意正在吹笛的鹿野停止演奏,腦袋轉了一圈,抬頭看向了在他們頭頂徘徊的無人機。
“五個。”老人低著頭,聲音平淡地說道,就好像他需要的隻是五塊麵包,五個蘋果。
“我上哪再給你找五個……等等。”
詭異將自己的感知投向陳子弘所在的方向,發現排除掉站在身邊的鹿野,自己還活著的眷屬不多不少,正好五個。
還給我留了一個鹿野……我謝謝你啊!
詭異若是長著一張臉,此刻定當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可惜它的腦袋隻是一個木頭雕刻的圓球,隻能通過頻繁轉動頭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真是羨慕這些有臉的人類……罷了,反正它就快出現了,再犧牲點什麼也無關緊要了。
如此想著,它將右手微微抬起,打出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一直纏繞在陳子弘周身的黏稠感也在此刻驟然消退,他抬頭看向天空,從各個大樓內延伸出的龐大透明的身影彙聚向天空的一點,於空中凝成了一副如幽魂般幾乎不可視的樣貌。
而正在攻擊他的人類和詭異也紛紛停下了行動,他們的神色依舊麻木,卻毫不猶豫地調轉回頭,同時麵向了站在天台另一端的三道身影,再次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隨後,他們動作劃一地將原本指向敵人的武器對準了自己,在曾經生活過的故土上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不阻止嗎?”
跪伏在地的老人轉過頭,看著俯身整理已故人類的遺骸的陳子弘,他顫顫巍巍地起身,掀開了一直蓋在臉上的天狗麵具。
那張臉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隻是因為年事已高,他的臉上已然布滿了老年斑,皮膚也不似年輕人那般緊致。
可總體看去,他卻依舊是一個足以用慈祥來形容的老者。
頭頂上方的無人機嗡嗡作響,似乎是有些不滿意這樣的人物設定。
為島國帶來如此深重的苦難的人,怎麼可以是這副毫不出彩的模樣?
可惜,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無人機的心情。
“我習慣從根源解決問題。”
陳子弘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他的身體狀況即使與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相比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但經曆了如此長時間的高強度作戰,他的身體已經克製不住地顯露出了疲態。
他已經分不清身上的血究竟都屬於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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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肯定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
他狀似不經意地撫過自己的腹部,一道依然在向外滲血的傷口擦過了他的指尖。
即便他能通過預知未來的能力知曉以後發生的事情,可要在眾多具備“危害”級實力的敵人包圍下找到一個真正的萬全之策何其之難,光是身體素質就極大的限製了他的發揮。
說到底,還是太弱了。
“……根源啊,對,根源,我們的欲望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將自己陷在一席大紅長袍中的老人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突然將手中的匕首抵到自己的脖頸一側,看著從一地屍骸中緩緩起身的陳子弘,輕聲說道:“先知,我很想將你殺死在這裡,為我的學生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