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安玉晴也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嫵媚而狡黠，卻又在兒時憐憫的一瞥中那般楚楚可憐。
狐狸，穿梭在荒林與鄉村田野的精靈，臥倒在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裡，淺白的皮毛混著雪的清冷，融入淺淺的血泊，帶動一聲又一聲嗚嗚的啼鳴，勾起幼童的惻隱之心。
父親說，狐狸是祥瑞，是保佑家族生生不息的神仙。
如此美好的事物，怎能受此大難？
所以，年幼的安玉晴在玩伴的注視下打開了陷阱，將不住哀鳴的白狐輕輕抱起，在一陣溫柔的輕撫過後，把重新煥發活力的幼獸放歸回了生養它的荒林。
可荒林的儘頭，仍然是城市。
蒼白而靈巧的精靈跨越了二十一年的光陰，再度闖入人類棲息的城市，落入已經不再稚嫩的青年眼中。
“醫生，我，我沒事，這裡人多，趕緊買完，我們趕緊走吧。”
屬於朱乘雲的聲音顫顫巍巍地落入安玉晴的耳中，喚回了他那飄向過往的神識。
年滿三十歲的男人這才將視線從遠處的盧毅臉上收回，他側頭看向正在儘力恢複平靜，卻仍舊顫抖不已的朱乘雲，輕聲問道：“不是因為他們嗎？”
“不是。”朱乘雲低聲說道。
“真的嗎？”安玉晴耐心地再度詢問道。
這一次，朱乘雲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膽怯地抬頭看向安玉晴隱藏在鏡片下的一對眼睛，莫名忐忑地問道：“……醫生，如果我說是，你會做什麼？”
“不用擔心，雖然我隻是一介普通醫生，但我會儘力保護好你的。”
安玉晴看出了朱乘雲神色中的擔憂，他將左手輕輕貼在對方的後背上，安撫地問道：“盜者，你希望我幫你處理好現在的狀況嗎？”
“不，沒有必要，醫生，你什麼都彆做。”
朱乘雲用力扯了扯安玉晴的衣袖，有些慌亂地搖頭說道：“更何況，先知讓我們好好吃午飯，可能就是不想讓我們多生事端，所以……”
“所以，兩位先生，你們要和我們走一趟了。”
不知何時走到近前的盧毅笑容滿麵地拉開外套的拉鏈，將藏在棉絨外套中的警服展示給驟然冷下臉來的安玉晴，不慌不忙地掏出一直放在口袋裡的警察證件，將它擺在了兩人眼前。
看見蓋在淡藍色證件上的紅色印章，安玉晴的身體肉眼可見地一僵，臉色慢慢從戒備轉變為了疑惑。
盧毅將對方的轉變儘數收入眼底，忽略掉快步走到身後，欲言又止的周乘月，壞心眼的狐狸笑看著麵前二人，朝著麵色慘白的朱乘雲勾了勾手指，說道：“這位兄弟，我看你好生麵熟啊，不妨到警察局裡，讓我們稍微敘上一敘，吃一頓餃子？”
“順便，比對一下人物圖像？”
【人物驗證失敗。】
重新坐在警察局的辦公椅上的盧毅抬眼看向瑟瑟發抖的朱乘雲，又瞄了一眼手中用於識彆身份的機器，看著貼在屏幕左上角，與朱乘雲的長相沒有絲毫差異的通緝照片，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人類的科技果然靠不住。
盧毅在心裡默默腹誹了一句，卻是沒有再過多計較。
畢竟，醉翁之意不在酒，抓朱乘雲隻是順帶，主要還是想尋點樂子。
想罷，他又調試了一番手裡的儀器，再度將攝像頭漫不經心地對準了戰戰兢兢的朱乘雲，如願以償地收獲了一個驚恐的表情。
“彆緊張，你又不是第一次進來，習慣習慣，放鬆一下啦。”看到設備上一成不變的報錯提示，盧毅冷哼一聲，直接隨手將昂貴的儀器扔到了桌子的一角。
冰冷的器械與堅硬的金屬桌麵碰撞在一起，尖銳的巨響讓朱乘雲再度縮了縮脖子，可是視線卻還是有意無意地偏向審訊室外正在交談的安玉晴和周乘月。
“這麼在乎你的朋友啊，我看他們聊的很愉快呢，你覺得他們在聊些什麼？”
盧毅追尋著朱乘雲的目光側頭看向門外攀談的二人，曲起手指敲了敲身前的桌子，笑著說道：“中午沒有著落的午飯，幾天後驟降的天氣，還是昨晚精彩紛呈的異象？”
“我不知道。”朱乘雲強撐起自己想要垂下的腦袋，動作僵硬地搖了搖頭。
“彆這麼見外，朱先生，你目前的身份並不是一個罪犯，沒有必要在我的麵前如此拘謹。”
一聲輕響從門口傳來，盧毅動作自然地將手探向身旁，接過了一個裝滿熱水的保溫杯，可當它旋開杯蓋，剛想喝一口放在裡麵的熱水，就被直衝麵門的熱氣頂的咳嗽了一聲，轉頭哀怨地瞪了一眼滿臉困惑的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