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迅速逼近的身影倒映在年輕女子波光粼粼,如澄澈湖泊般蕩漾的淡藍色眼眸中,她不慌不忙地拿下叼在嘴中的香煙,朝著程耀已至近前的身影輕輕一吹。
大股不合常理的灰白色煙氣頓時從她的嘴中傾吐而出,眨眼之間便吞沒了程耀的身體,封住了對方的全部視野,少年心頭一沉,向著前方的霧氣毫不猶豫地抬起右臂,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伴隨著咯嘣一聲脆響,濃鬱的煙氣立刻被無形的氣浪衝散,他不管不顧地飛身上前,挾著還未散儘的煙氣,撲向被女人緊緊牽在手中,滿臉迷茫的程富寶。
“滾。”
一道並不屬於龍國人的語言從神情陰鬱的女人嘴中吐出,冷淡,平靜,如同封凍在冰麵下的暗流。
她鬆開程富寶已經被攥地通紅的手,右手向上一揚,一柄鏽跡斑斑,劍柄處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鐵製長刀便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在一陣令人心悸的破空聲中,她重重揮下了長刀。
飽含恐懼的尖叫在不大的校園門口驟然爆響,可從手臂上傳來的堅硬觸感卻是讓女人皺緊了眉頭,她疑惑地看著橫在自己身前的老舊木杆,將充滿了戒備的視線投射向突然擋在程耀身前的中年人。
因施加其上的巨力而發出瘮人聲響的鐵器奇跡般地止住了長刀前傾的趨勢,被鋤頭堪堪護住的少年把滿是汗水的右手摳進了程富寶的校服袖子裡,用力一拉,將仍然沒有回過神來的孩子扯向自己。
“放開!”女人厲聲喝道,伸出空餘的左手,用足以同程耀旗鼓相當的力量拽住了程富寶的另一隻袖子,一雙碧藍的眼睛卻是依舊牢牢盯著雙目赤紅的黃有成,神色越發陰沉,如同化不開積水的雲。
“放手。”黃有成嘶啞著聲音說道。
“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如果你們要來殺我,就放過他。”女人陰沉著臉,說出口的話是格外標準的維格蘭語。
極快的語速讓從未學過維格蘭語的黃有成瞪大了眼睛,耕了半輩子田的中年人張了張嘴,想了一會兒,才用純正的土話腔調喊道:“你在說些什麼?”
“什麼?”女人一直拽著程富寶的手指遲疑地放鬆下來,她皺緊眉頭,將少數存放在腦海中的龍國語拋回給了麵前的兩人。
“你這個拐孩子的到底會不會說話啊!”黃有成用力一揮手中的鋤頭,甩飛了女人緊握在手中的長刀,可還未等他再做動作,一柄象牙鋼刀便又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他本想不顧女人的威脅砍向對方,可當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不遠處,正和一個孩子並排站在一起的“黃誌榮”時,他突然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三人僵持之時,一道充滿了無奈和恐懼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從三人的中心飄出:“你們能放開我嗎?校服要被扯壞了,一百五十塊錢還是很貴的。”
一直被程耀和女人不斷拉扯的孩子看著三人齊齊看向自己的視線,他用下巴指了指程耀,用生疏的維格蘭語,向女人頭疼地解釋道:“我哥。”
說完,他又轉頭用下巴指了指女人,翻了個白眼,用龍國語一臉嫌棄地說道:“這個阿姨是姐姐撿回來的,是好人,你快鬆手,我校服都爛了。”
話音剛落,程富寶的左手便驟然一輕,可還沒等他長舒一口氣,整個身體便又被程耀用力一拉,緊緊攬入了懷中。
少年無法平靜下來的心情透過不住哆嗦的雙臂傳遞到弟弟的心裡,側頭看著埋在自己頸旁,正在微微顫動的腦袋,尚才五年級的孩子收起臉上的嫌棄,輕輕拍打起哥哥慢慢鬆弛下來的肩膀。
隨後,似是為了活躍現在的氣氛,他靠在程耀的耳朵旁,小聲問道:“哥,這個鋤頭大叔和那個拿著槍的阿姨都是你的同事嗎?”
“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程耀驟然抬頭,雙目通紅的少年順著弟弟的指示下驚駭地轉頭看去,將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收入眼底。
程富寶口中的持槍阿姨,正是剛才將他們一路送來的女司機。
可此刻的女司機卻是無暇顧及四人,她的雙眼死死盯著站在學校門口的“旱魃”二人,持槍的雙手隱隱顫抖,卻還是將槍口抬起,對準了站在“旱魃”身旁的孩子。
那個人……是黃寧風。
一個早就已經死去的人。
怎麼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將腦袋緊緊靠在“旱魃”手背上的孩子,眼神純淨,神色懵懂,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
突如其來的寒意莫名竄上了她的脊背,女司機難以克製地打了個哆嗦,她這才再次看向同樣也在默默注視著她的“旱魃”,一時無言。
其實,在女司機看到“旱魃”的第一眼起,她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黃誌榮,黃寧風的父親,一個資曆平平,找不出任何疑點的男人。
可沒有疑點,本身就是疑點。
在黃寧風死後,她曾仔細調查過黃誌榮,可這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丟棄了沒有任何搬家跡象的住房,拋下了黃寧風的遺骸,突然消失在了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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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他像是無事發生一般帶著溝裡村唯一的幸存者,坐上了她的車,來接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真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