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了。”
位於臨昌市一處食客稀少的麵館裡,有著黃誌榮容貌的“旱魃”端坐在一張嶄新的實木圓凳上。
它看著坐在對麵,臉上帶著一絲淺淡笑容的陳子弘,平靜地說道:“因為‘先生’注意到我了。”
說完,它眉頭緊皺,從上到下皆是一副煩悶的模樣。
“你曾經對它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陳子弘不疾不徐地說道:“現在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實在是令人感慨。”
說罷,他似是早有預料那般側過頭,伸手接過了店主端來的兩碗西紅柿雞蛋麵。
鮮豔的紅點綴其上,濃鬱的香氣縈繞在“旱魃”周身的空氣中,可它卻是毫無反應,依舊神色冰冷。
“不餓嗎?”
陳子弘將其中一碗麵推到它的麵前,笑容不減地說道:“近二十幾年,你一直都是依靠捕食動物來充饑,十天前吞吃了一個‘危害’級的詭異,近幾天又一直在捕食不長眼的同類,才讓你堅持到了現在。”
“畢竟‘旱魃’於人類而言已經是非常遙遠的事物了。”
“旱魃”平淡地解釋著,全然沒有一絲慌張的感覺:“我無法像‘先生‘那般從傳說中汲取那麼磅礴的恐懼,同樣也無法像那些概念類的詭異一樣從人類潛移默化的恐懼中吸收養分。”
“即便我能從人類對於僵屍的恐懼中獲取一定的食物,但這份恐懼並不單單指向我,我能從中得到的,隻有一小部分罷了。”
可說到最後,它的語氣中還是隱隱帶上了幾分無奈。
而這番話,也正是它曾經支持“先生”放手的原因。
隻要“先生”肯放手,它就能將自己的名號傳播出去,再也不用處心積慮地尋找食物。
至於放手後可能產生的後果,深諳詭異本性的它對此心知肚明,隻是根本不在乎。
除了黃誌榮,其他生物的死活都與它無關。
但是現在……
“旱魃”垂眼看向那隻搭在桌上,因過度操勞而溝壑縱橫的右手,神色慢慢黯淡了下來。
它似乎……也不是那麼在意自己的死活了。
黃誌榮的離去似乎也帶走了它的一部分東西,心中空空落落,一片死氣沉沉。
“旱魃“感覺現在的自己很陌生,從未有過的陌生。
為什麼?
它在心中萬分不解地問道。
念頭像羽毛一般輕飄飄地落下,在它的內心蕩起一層層波紋。
瞬間,三個不同的答案充斥在了它的腦海。
因為你失去了一份食物。
因為你失去了一份尚未償還的恩情。
因為你失去了一位親人。
“旱魃”聽的心煩,擱在木桌上的右手不禁用力了幾分。
它不需要這麼多答案!
啪沙。
在一陣輕響中,它攥住了一個暗紅色的塑料袋。
一直縈繞在身旁的食物香氣被寒風驅散,頭頂的太陽已然西沉,坐在對麵的陳子弘也是不知所蹤,“旱魃”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就像是一個出門買完菜的普通人。
手中的塑料袋裡裝著一捆大蔥,幾顆青椒,還有一大塊肉。
即使不看,它也對此一清二楚,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它買的。
哪些地方的菜便宜,哪些菜的品相好,該怎麼砍價,該如何交錢,它也清楚。
因為黃誌榮都告訴了它。
天快黑了,直覺告訴“旱魃”,它應該回去做飯了。
可它隻是垂下眼瞼,死死盯著一朵盛開在路邊的紅色野花。
那株花形貌如傘,豔紅如血,在寒風中微微搖曳著自己嬌小的身軀。
旋即,它就被幾縷從地底鑽出的紅色血絲吞噬殆儘。
這一幕於“旱魃”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它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繼續向著黃誌榮的家走去。
隻要穿過麵前的長巷,就可以了。
於是它毫不猶豫地抬起腳,踏進了堆砌著大量無用廢品的長巷。
叮———
它的身後飄來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可它並未駐足,隻是不悅地皺起眉頭,繼續向前走去。
叮———
“旱魃“猛然轉頭,將左手用力捶在身旁暗綠色的潮濕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