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一聲必定在未來響起的哀鳴劃破碧空,漆黑如墨的小小身影從高樓能夠延伸到的最頂端直直墜落,砸進水泥地裡,發出砰咚悶響。
可預想之中血肉飛濺的場景並未出現,留在地上的,隻有一片夾雜著赤紅色澤的零碎白骨。
冬日的陽光投射其上,亮麗的光暈開了那抹淺淡的紅,為這片沒有人聲的城區降下了一抹暖意。
可隨後,一片濃重的陰影遮住了太陽,布滿臟汙的長靴橫空跨過那片支離破碎的白骨,帶動著龐大漆黑的身軀,視若無睹地繼續向前走去。
單薄的黑色披風在寒風中獵獵作響,衰敗的樹木,腐朽的骸骨遍地皆是,可那渾身漆黑,體型高大的類人生物依舊手捧著一支黃銅天平,默默無言地行走在沉寂無聲的柏油馬路上。
它的腕上是一條無聲擺動,沾染了些許紅鏽色的十字吊墜,腳下是一條斷斷續續,卻最終綿延至路口的白線,頭頂是被高樓遮擋,卻依舊能窺見的雲霞晴空。
不知是它跨出了第幾步,一直持續不斷的寒風突然再度凜冽了幾分,直接蠻橫地掀起它的披風,將幾片鮮紅的花瓣從它的身上奪去,飄落到地上,又隨風而起,轉瞬之間便脫離了它的視線。
“咕……嘎……”
意味不明的聲音從浸了血的鳥嘴麵具裡絲絲縷縷地飄了出來,像是空氣摩擦過骨骼,回蕩著一片空靈的死寂。
走在這片沒有絲毫人煙的城區裡,“告死者”平靜地收割著目力所及的一切生命,以作為滋養自身的養料。
貓,狗,蟲,鳥……它殺死了這座城區的一切鮮活,可這依舊滿足不了它的靈魂。
因為沒有人。
它走了半座城區,竟是沒有發現一個人類。
可它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
它要麵見的是先知,那是知曉未來,明晰一切的神明眷者。
對方定是知曉了它的想法,才指引那些人類離開了這裡。
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它隻是需要再花上一些額外的時間,就能整理好自己……
念頭還未完全落下,“告死者”猛然抬頭。
透過麵具之上厚重的玻璃鏡片,在那閃爍著紅綠信號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心,它遙遙看到了一個人類的身影。
渺小不堪,似乎一隻手就能抓住。
脆弱易碎,似乎輕輕用力就能碾成糜粉。
“先知。”
所幸,緊緊箍住雙手的皮質手套還是幫“告死者”克製住了詭異最原始的欲望,它用力攥了攥空無一物的右手,隨後恭敬地脫下戴在頭頂的禮帽,向負手立在紅綠信號燈下的人類躬身行了一禮。
就像他們在隴雲市初次分彆時那樣。
隻是與曾經相比,現在的它卻是要狼狽了許多。
可惜,先知要是再給它一段時間就好了。
再給它一段時間,它就能整理好自己了。
“告死者”的心中有些失落。
它覺得這樣狼狽的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
希望先知不會介意這一點,願意聽它一言。
如此想著,“告死者”向著先知的方向踏前一步。
隻是與剛才相比,這一步卻是多了些許急迫,也多了難以忽視的忐忑。
“站住。”
可迎接它的,卻是一道飽含警示意味的命令。
下一刻,身前的瀝青地麵驟然開裂,血紅的絲線從迅速坍塌的土地之下爭先恐後地激射而出,刺入身旁由鋼筋水泥築成的高牆,在它與先知之間構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障蔽。
一團更加殷紅的血絲緊隨著從那血牆之上迅速拱起,沒有五官,沒有皮膚,就像匆匆用血肉捏造出來的人類雛形。
隻是一眼,“告死者”就認定了,這是它的同類。
而且是與它同等級的“災難”級詭異。
察覺到血人莫名的敵視,“告死者”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它想不明白,對方不是它的目標,為什麼要對它如此戒備?
它現在真正想殺的,有,也僅有一個詭異。
“彼岸花”。
“斯諾曼帝國位於南部的帕裡西亞山脈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座荒山,即使格拉西姆陛下迅速鎮壓了輿論,也仍是鬨的斯諾曼國民人心惶惶。”
恰在此時,“告死者”突然聽到了從血牆另一側傳來的聲音,沉靜而冷漠,透著令它不安的疏離:“‘告死者’,告訴我,這是你做的嗎?”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沉默寡言的詭異一時愣住了神。
它不明白先知為什麼要詢問這件事。
當時的它隻是得到了感召,緊跟著“彼岸花”的腳步,想要殺死對方而已。
它難道做了什麼會惹惱先知的事情嗎?
它……應不應該回答這個問題?
在幾次三番的猶豫過後,“告死者”看著駐足在那麵障壁之後的先知,終是選擇戴上了那頂布滿灰塵的禮帽,向後退去兩步,垂下頭,不發一言地立在了一地屍骸的前方。
看那模樣……竟是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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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屏障另一側的陳子弘將“告死者”的種種表現儘收眼底,在心中深深歎了口氣,最終收回視線,麵容平淡地沉聲說道:“‘旱魃’,放鬆,它不是來殺我的。”
“同你一樣,它也是我的合作者。”
幸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