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歸一教?
治好我的……病?
安玉晴在說什麼?
頻繁而快速地眨動著遍布全身的每一隻眼睛,周乘月茫然不解地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嘶鳴。
混亂的大腦根本無法消化掉安玉晴剛才的那一番話語,但不知為何,隻是聽到對方的聲音,一直炙烤著他靈魂的怒火便慢慢有了頹勢。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那些將安玉晴死死抵在牆上,本應屬於他手臂的部分,也漸漸失去了力量。
“治好我……消滅歸一教……”
他機械而迷茫地重複著自己堪堪能夠理解的幾個詞彙,聲音之小,就像是在同遍布在這條走廊上的每一處“自己”對話:“病……歸一教,治好我……”
病……
他病了?
周乘月倏地清醒了。
他怎麼了?
遍布在他全身上下的眼睛頻率極快地眨動起來,每一隻烏黑的瞳孔中都透露著滿溢而出的慌亂和不安。
他的聲音怎麼了?
周乘月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聲音是多麼沙啞難聽,就像是生鏽的鐵釘劃過玻璃,他說出的每一個字仿佛也在空氣中刻下了道道猙獰的痕跡。
他慌忙地看向安玉晴,卻在此時看到了更加令他崩潰的一幕。
就在同一時刻,他看到了一臉擔憂的安玉晴,他看到了已經沉入地平線的夕陽,他看到了遍布天花板的眼睛,他看到了立在窗外的烏鴉,他看到了一扇透著燈光,與他僅僅幾寸之遙的房門,他,他還看到了……
一個怪物。
一個取代了他的位置,立在安玉晴身前,全身布滿眼睛的枯瘦怪物。
不,不對,不是取代。
恐慌的情緒再度將周乘月的思維推向混沌,可他還是在漫長的思考後做出了判斷。
那個怪物,就是他自己。
他的身體怎麼了?
周乘月難以置信地眨動起自己的眼睛。
於是就在同一時刻,他能夠看到的所有畫麵全都暗了一瞬。
“我……我怎麼了?”
他……他真的病了?
他真的病了!
他真的病了!
“安玉晴!”
難以自控的情緒一瞬間爆發,周乘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攥緊安玉晴脆弱的身體,不顧一切地大聲吼叫道:“安玉晴,我病了!”
“安玉晴,我真的病了,我該怎麼辦!救救我,你救救我!”
“安玉晴!”
啪!
就像是按下了什麼不知名的開關,一切的雜音都在瞬間戛然而止。
可周乘月之所以突然息聲,並不是因為那聲奇怪的聲響。
而是因為,安玉晴不見了。
除了一望無儘的黑暗和不計其數的眼睛,他的身前什麼都沒有。
安玉晴憑空消失了。
不……不……
“安玉晴?”周乘月顫聲呼喚道。
他急切地轉動自己的所有眼睛,將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都收入腦海。
可除了一片無垠的黑,這裡什麼都沒有。
不,不,不對,不對!
“安玉晴?”周乘月再度喚道。
隻是這一次,對於未知的惶恐牽動起了他的聲線,讓他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搖搖欲墜的顫音。
因向詭異轉化而變得混沌不堪的大腦並沒有為他提供任何解決的方法,也沒有為他指出眼前一切的不合理之處,他的心已經被安玉晴憑空消失的恐懼填滿,隻是繼續遵循本能,對著被眼睛填滿的無邊黑暗大聲喊叫道:“安玉晴!”
“安玉晴,安玉晴!你在哪?安玉晴,你在哪?”
“你不能走!你不能離開!是你把我變成現在這樣的,這都是你的錯!”
“這都是你的錯!”
這真的都是安玉晴的錯嗎?
突然之間,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它是憑空產生的,就像安玉晴是憑空消失的一樣。
可現在的周乘月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蹊蹺之處,他隻是睜大自己的全部眼睛,大聲反駁道:“這都是他的錯!”
“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他……”
你就不會被歸一教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嗎?
所有的錯誤,真的都應該歸咎在安玉晴身上嗎?
那麼歸一教呢?
周乘月突然說不上話了。
叮———
一聲短促的脆響突然在萬籟俱寂的黑夜中響起。
與此同時,漂浮在黑暗中的所有眼睛都齊齊閉合,就連他身上的眼睛也在此時遊動起來,就像被風刮起的片片柳葉,於他有著頭顱輪廓的部分彙聚成了兩隻黑白相間的眼睛。
他催動著那雙眼睛眨了眨,於是鑲嵌在白色之上的兩抹黑色便多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光亮,有了人的溫度。
看著四麵八方將他層層包裹的黑暗,精神不知為何穩定了下來的周乘月出神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回答了自己對自己發出的提問:“這不都是安玉晴的錯。”
“他殺了人,我調查他,這是我身為警察的責任,問題並不出在我身上,也不單單出在他身上。”
“我一直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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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乘月垂下腦袋,看著自己被黑暗包裹的身體。
隻是稍稍一動念頭,兩隻像手臂一樣的部分便從他的體內長出,落入了他的眼中。
黑乎乎的,就算有什麼不一樣的顏色混進去,他也根本無從分辨。
“嗬。”
看著那雙手臂,周乘月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