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
他好想回家。
咚!
一聲悶響突然在他的頭頂響起,淡淡的刺痛緊隨而至,不是很疼,但足以打斷他的念頭,讓他重回現實。
而現實,是一片流水潺潺的回音。
它們在他的耳邊彙聚,於寂靜的安逸中泛起點點漣漪,可僅僅隻是聽著,他的心便莫名又焦躁不安了起來。
於是他用力咬緊牙關,直到壓下那股煩躁之感,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片在他周身遊動,正在向著下遊悠悠流淌的河水。
可這不對。
他記得很清楚,林子裡的河水本該早就結冰了。
那麼他現在在哪兒?
周弘元又去哪兒了?
看著大片在水麵上飄動的魚類屍體,範雨衷抬手捂住自己陣陣發脹的腦袋,情緒隨著呼吸變得越來越起伏不定。
“周叔!”
他失聲大喊起來,試圖找到那陪伴了他足有一個星期,在他失去意識前也仍舊待在他身邊的人類。
周弘元不會扔下他的。
他想,周弘元還需要他,他還有用。
周弘元不可能拋下他的。
除非,除非周弘元被他的火傷到了……還是說,燒死了?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在想什麼!
周弘元明明剛剛在夢裡還……
“你醒了。”
他駭然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
他想要尋找的人此刻正蹲在岸上,一雙無神的眼睛瞧著他,麵上並沒有什麼額外的神情。
看著對方麵色慘白的模樣,範雨衷的心不僅沒有踏實下來,反倒跳動的愈發劇烈。
他在水流的帶動下艱難轉過身去,抬手指了指對方,又轉手指了指自己,支支吾吾了許久,才用勉強正常的聲線問道:“你有受傷嗎?我傷到你了嗎?”
“沒有,它吃了很多。”
男人彆開視線,聲音仍舊是那般僵硬:“在你徹底失控之前,我把你推進了水裡。”
“食物還在,但那副手機被燒沒了。”
不知為何,範雨衷總覺得對方的狀態不對,明明聲線依舊如常,可在他聽來,周弘元此刻從嘴中吐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帶著不明意味的顫抖,就像是……渴水的魚,即使再拚命壓抑對水的渴望,也難以抑製對死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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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年心裡清楚,周弘元不是魚。
對方渴望的,自然也不會是水。
範雨衷想著,舉起了自己沒有任何衣物遮蔽的左手,朝著天空,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團火紅的顏色卷曲著從他的指尖鑽出,在他的眼中迅速成長,壯大,最終長成了一束在冬日盛開,灼熱如烈陽的“花”。
然後,將其遞到了呼吸已經開始紊亂的周弘元麵前。
“彆忍著。”
看著對方抬起一隻手,像是逃避般捂住了自己的臉,範雨衷的眉眼間不禁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笑意。
他伸出沒有火焰的右手,用力扒開那隻遮蓋住對方麵部的手,看著男人布滿血絲的雙眼,盯著對方額角隱隱暴起的青筋,說出口的話不禁放緩了幾分:“你比我更清楚,有些痛苦可不是忍忍就能過去的。”
“你想活的像個人,那就接受我的火。”
說著,他那被火焰點燃的左手稍稍一移,又向著那男人的方向靠近了幾分。
下一刻,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的左手便被用力攥緊了。
感受著手掌仿佛馬上就要被捏碎的痛楚,範雨衷的嘴角卻是情不自禁地揚起了一抹弧度。
他看著麵前之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模樣,看著那箍在對方右手食指上,如同寄生蟲一樣貪婪地吸收著他的火焰的黑玉戒指,他深深吸了口氣,瘋狂跳動的心臟終於是找回了它的平靜,那拳頭大小的事物在他的胸腔裡起伏,讓他的靈魂都仿佛被洶湧的滿足感填滿。
就是這樣。
範雨衷的雙眼牢牢盯著周弘元緊抓著他左手不放的手,心中雀躍地想,就應該是這樣。
周弘元需要他的火,他的火能幫助周弘元。
就算他此刻經曆的就是現實又如何呢?
他並不是隻能破壞,隻能殺人。
他有用處,他還能奉獻。
他還是那個好孩子,是鄰裡的榜樣,同學的依靠,家人的驕傲……
驕傲……
念頭落到這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字上,範雨衷高高揚起的嘴角卻是突然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來,少年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眼中竟是泛出了淚。
“對不起。”
看著在他麵前深深埋下腦袋,不發一語的周弘元,他哆嗦著嘴唇,淚水流出了眼眶:“我不能那麼想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隻是……”
“我隻是……”
想成為一個好人。
我想幫你。
範雨衷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淚水堵住了他的喉嚨,嗚咽壓下了他的頭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隻知道,自那晚殺了人後,他的性格就變得好奇怪。
所以,殺了人,人就會變得奇怪嗎?
沒有人回答他。
回應他的,隻有一隻輕輕拍打他頭頂的手。
粗糙,寬厚,是一隻令人安心的手。
“這是你第三次在我的麵前哭了。”
隻是可惜,手的主人並不是什麼能夠讓人心安的人。
“我知道!”
聽到這話,範雨衷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心中的愧疚與痛苦立刻蕩然無存,他揮手拍開周弘元落在他頭頂的手,抬起濕漉漉的右胳膊胡亂擦拭起了自己布滿淚痕的臉。
可袖子是濕的,臉也是濕的,就算再怎麼擦,水還是在的。
“既然你已經恢複了,那我們稍後就去那邊看看。”
周弘元並沒有在意他突然轉變的態度,或者說是已經習慣了他大起大落的情緒,對方隻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便抬手指向林子的一個方向:“我說過,我沒有仔細檢查那兩頂帳篷,所以我們還要去一趟,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了。”
什麼?
“你……你不在乎?”
範雨衷沒有料到周弘元首先要說的會是這個,他睜大眼睛,錯愕地問道:“我是通緝犯,你不在乎嗎?”
“……在乎什麼?看到你的能力後,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
周弘元看了他一眼,隨後平靜地解釋道:“更何況,能在這種時候往人少的深山密林裡跑,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能夠融入社會的正常人。”
“就像我一樣。”
說到最後一句話,範雨衷看到周弘元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揚,露出了一抹嘲諷似的笑容。
可隻是眨眼功夫,那抹笑便消失了。
就像是淺淺的夢,一觸即散。
“範雨衷,爭取在太陽落山前跑一趟吧。”
聽到周弘元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剛想說些什麼的範雨衷一時愣住了。
可隨後,他感受到了一股拉力,那拉力不屬於夢,是真切地發生在現實中的。
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在那裡,周弘元的手仍在緊緊攥著他,但他的左手已經不再泛火,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健康的顏色。
現在的他,怎麼看都隻是一個失足落水的普通男孩。
“周叔。”
看著周弘元烏黑到沒有焦點的瞳孔,範雨衷情不自禁地低聲喊了一句。
在對方垂眸看向他後,他才遲疑著吞了吞口水,問道:“我……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你不是就叫範雨衷嗎?”
周弘元蹙起眉頭,滿臉都是不解:“你還沒有清醒嗎?那再在這裡待一會也無妨。”
說完,還未等他發話,對方又開始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正好,我現在先去整理一下食物,你收拾好了就自己爬上來,如果冷……你會冷嗎?沒關係,就算冷,我身上還有衣服,你把那件外套扔了就好,反正也沒法穿了。”
說著說著,對方鬆開握住他左手的手,扶著膝蓋緩緩起身,朝著那位於不遠處的一地食物走去,一邊走,一邊又低聲嘀咕起隻有對方才能聽清的話。
這是周弘元一直以來的習慣。
與男人相處了一個星期之久的少年早已不在乎這點了。
可範雨衷並沒有立刻上岸,而是緊緊盯著周弘元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因為,他記的很清楚。
那道稱呼他為“宋箐”的聲音……
就是周弘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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