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哢嗒。
嚴和稱不上是一個懷舊的人。
但他總愛在自己的房間裡裝扮一些老物件。
比如,一個比他年歲還大的時鐘。
哢嗒,哢嗒。
而辦公室的牆壁上,就掛著這樣一個時鐘。
它一刻不停地滴答作響,可就好像是壞了似的,時針不向前走,反倒往後退了回去。
哢嗒,哢嗒。
可就連從吊燈上灑下的刺目光芒也在配合著那壞掉的時鐘,如潮水般離開了那鋪著一層灰塵的淺褐色木質地板。
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退去,冬日昏沉的落幕降下,在朦朧的黃昏之中,嚴和透過過去的陰影,看見了一道立在窗前的挺拔身影。
“王老,我不明白。”
陸文的聲音自那道身影之中響起,聲音平靜,卻還是帶著隱隱約約的不解:“明明是第一小隊完成了消滅範雨衷的任務,為什麼上層要把獎勵留給第二小隊?”
在倒退的時間裡,本是容納了四人的辦公室隻剩下了兩個人,隔著一張辦公桌,嚴和透過堆積如山的文件,看著那整副身軀都被籠罩在了落日餘暉中的男人,默默聆聽起對方同電話中人的交談。
“哎呀,規矩就是規矩嘛,定下來了,就誰也改不掉了。”
通過擴音的手機,電話另一頭的王老幽幽歎了口氣,話中的語氣滿滿都是無奈:“小陸,這次獎勵,隻有第二小隊可以去取,也隻有第二小隊能夠去取。”
“但凡多上幾個人摻合,那這事就鐵定成不了了。”
陸文聽著,被陰影遮蓋的麵容上看不出神情,隻是沉著聲音,低聲道:“這是您的主意?”
“不。”
麵對這近乎有些冒犯的問題,電話另一頭的人卻隻是悠悠地選擇了否定,就連聲音都染上了幾分笑意:“和我沒關係,這是老宋的主意。”
“你也知道,這老家夥可是強得很,一旦定下什麼想法,就算八頭驢拽著他,他也不會回頭的。”
“哎呀,就算是死,他也不會回頭……”
說到最後,王老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不少,可還未完全說完,那老人便直接終止了這個話題,輕咳一聲,轉口笑道:“小陸,我和你聊了這麼久,就是想告訴你,第二小隊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獎勵隻是落在了結果上,而並非延續於取得它的過程中。”
“這過程,才是他們真正的任務……”
哢嗒,哢嗒。
不知不覺,時鐘運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嚴和已經完全聽不到二人之後的對話了,於是,他緩緩合上了因許久沒有閉合而變得格外酸澀的雙眼。
直到他的耳邊再度響起了絮絮的對話聲,他才重新睜開自己的眼睛。
哢嗒,哢嗒。
時鐘仍在滴答作響,可那站在落日前的身影已經不見,落入他眼中的人,變成了站在白熾燈光下的曹沈林。
窗外的雪下的越來越猛烈了,外麵隻有稀薄的光,讓人分不清此刻究竟是什麼時候。
但於嚴和而言,現在是什麼時候,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老給陸局透露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曹沈林是今早來的,雖然通知了陸局,但他還沒接到消息,人就已經敲響了他的辦公室。
不過,嚴和早就對這樣突擊檢查似的來訪見怪不怪了,在自然地準備好茶水,進行招待的過程中,他就開始循著對方的步調拉近關係,嘗試套話。
可曹沈林一如往常的精明,隻是試探了兩句,他就自覺把話題框在了日常的寒暄上,乖乖地等待對方親口說出那“任務”的具體細節。
若是沒有危險,他樂得見盧毅受點苦。
若是凶險萬分……他就必須和陸局認真商討商討了。
隻是消滅範雨衷這個看起來簡單明了的任務就牽扯到了三個“災害”級詭異,他怕自己一不留意,下一次收到第二小隊的消息,就是兩人的死訊。
就像夏宇國一樣……
哎,怎麼說都是他的隊員,如果可以,他如何不想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兒,他看向盧毅的視線少了嫌棄的意味,多出了幾分憐憫。
可這副模樣剛剛落入那狐狸男子的眼中,兩隻被鏡片遮掩的眼睛便彎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顯得既禮貌又得體。
“請你們務必收好這個盒子。”恰在這時,曹沈林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他側目看去,卻見對方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金屬盒子。
那盒子隻有半個巴掌大小,其上唯一能被稱作保護措施的,隻有輕易就能解開的金屬卡扣。
它被自己的持有者遞到神色晦暗的盧毅麵前,明亮的光傾灑在銀灰色的表麵上,在微微下沉的手掌中顯得重若千鈞。
曹沈林直視著盧毅的雙眼,沉聲道:“這場任務能否順利完成,你們能否安全活下來,就全都寄托在這上麵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曹沈林想要盧毅接下那個盒子。
但,盧毅沒有接。
狐狸男子隻是挑起了自己的半邊眉毛,嗤笑一聲,像是遇到了無法理喻的事情般強調了一遍曹沈林的話:“我們能否安全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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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先生,你倒不如先把話說清楚,隻是目前的信息……這盒子太重了,我拿不動啊。”
說罷,盧毅本就微微上挑的眉眼彎起了一個更加狡黠的弧度,明明是人臉的輪廓,看起來卻是更像是一隻狐狸。
嚴和看著,蹙起了自己的一雙眉頭,卻是再沒做什麼。
他肯定,盧毅再如何氣憤,也沒那個膽氣對曹沈林動手。
他隻是不明白,若曹沈林手中的金屬盒子真的很重要,那麼,為什麼保護它的,隻有沒有任何特異能力的曹沈林一人?
嚴和記得清楚,這中年人不僅來的突然,也沒有帶上任何能夠保護自己的人。
即便因為“血雲事件”,龍國的詭異都大幅度地減少了活動頻率,那也不是曹沈林隻身前來的理由。
對方在做的,更像是把自己拋了出去,想要借此釣出一些超乎尋常的存在。
一些,不懼怕“血雲事件”的存在。
想到這裡,嚴和狀似隨意地抬了抬麵上的眼鏡,亮白的燈光落在單薄的鏡片上,正好遮住了他窺探曹沈林的視線。
恰好,他也知道一些這樣的存在。
而其中一個存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