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曹沈林低聲道，話語中再沒有哪怕一絲輕鬆的意味：“它自南方一路向北，依宋老所言，它距離臨昌市也隻有兩天的行程了。”
“曹先生，它是誰？”但話音剛剛落下，沒等盧毅發言，嚴和卻是一反常態地皺眉詢問了起來。
因為，太湊巧了。
他不安地思忖道，曹沈林口中的任務目標怎麼是從南方來的？
拜神會，他剛剛突然想到的那個存在，正是自南方發源的。
這次任務，和拜神會……應該沒有什麼關聯吧？
隱約的，嚴和嗅到了加班的味道。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痛起來了。
“隸屬拜神會的‘災害‘級詭異，‘膏肓’。”
可怕什麼來什麼，曹沈林很明顯體會不到他的心情，也沒有再像曾經一樣處處隱瞞，而是直截了當地低聲道：“它藏身於人心，是從複仇的概念裡誕生的詭異。”
“隻有完全的理智才能擺脫它的陰影，也隻有盒子裡的東西能夠保住你們，它確實很重，但隻有這麼重的東西才能抵得上你們的命。”
說到最後，曹沈林的手又一次前伸，讓那金屬盒子離盧毅更近了幾分。
盧毅沒再拒絕，於一片掙紮的沉默後，對方抬起右手，虛虛蓋住了那金屬盒子泛光的表層，像是完全選擇了接受，卻又好像是懼怕見到其上可能映射出來的事物。
良久，一聲縱使極力壓抑，卻還是帶著顫音的問詢從盧毅乾澀的喉中擠了出來：“這些信息，是誰告訴你的？”
“宋老。”曹沈林毫不遲疑地回應道，聲音裡是不能被撼動的確信與肯定。
“不。”可盧毅卻也是同樣堅定地否定了曹沈林的回答。
這意料之外的言語瞬間吸引了嚴和的注意，剛剛還沉浸在加班悲傷中的男人眼中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眼中的精光也比剛才更盛。
盧毅好像知道些什麼？
他看了過去。
可就在視線相接的那一瞬間，盧毅擺在臉上的陰鬱卻是融化在了一片惶恐與不安的焦躁之中。
“宋老，一個年紀半百的老頭子，他能知道什麼？”
就像是正在直麵危險的野獸，狐狸男子的言語之間明明是惡劣的嘲諷，但在嚴和聽來，卻更像是想要嚇退捕食者的低吼和威脅：“開什麼玩笑！我們難道要因為這種不著邊際的話去送死？”
亦或是，臨時反應的欲蓋彌彰。
盧毅在掩蓋什麼。
嚴和不語，默默移開了視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盧毅在掩蓋的，應當是和宋老一樣，他完全不能過問的東西。
那麼他要做的，就是無視。
他隻需要讓任務正常進行就可以了。
至於現在……盧毅不可能有膽子拒絕的。
果不其然，還沒等他的念頭完全落下，盧毅便不由分說地奪過了那金屬盒子，將其揣進了自己明顯沒有打理過的風衣口袋裡。
隨後，再沒言語，直接後退兩步，眼不見為淨似的閉上了雙眼。
仍然老老實實擋在門口的周清目睹了整個過程，猶猶豫豫地張著嘴，明顯是想說些什麼，可終究是沒那個勇氣，掙紮了幾番，又沮喪地閉上了嘴。
……沒有一個省心的。
看著周清在“血雲事件”結束後又變回了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嚴和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
目前為止，對詭異調查局派出的其餘四個小隊仍在東雲省各處按部就班地執行任務，隻有第一小隊，雖然在任務剛開始不久便有了實質性的進展，與目標人物有了接觸，可自那之後，這幾人卻是再無所獲，甚至在他看來，還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意味。
倒不如就此打住，讓第一小隊去執行新的任務。
想著，他轉過頭去，看向身旁姍姍收手的曹沈林，臉上展露出了沒有任何瑕疵的禮節性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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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先生，您請坐，這茶涼了，我再為您換一杯。”
他微微躬身，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低聲解釋道：“您彆介意，他們剛剛加入對詭異調查局不久，我又疏於管理，而且‘血雲事件’剛剛發生不久，大家都見識到了那場混亂，現在又聽到要直麵‘災害’級的詭異，他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若是冒犯了您……”
“我理解，換作是我聽到這個消息，我怎麼說都不會接下這個任務的。”
但話沒說完，曹沈林直接抬手打斷了他，搖頭笑道：“他願意接下，這就是好事，我也不能要求太多，畢竟錯不在你們，而是在我們這些做決策的人身上。”
說完，對方不自禁地抬手，摸了一把自己仍是微微鼓著的右臉頰，像是想到了什麼，縱使臉龐被頭頂的燈光照亮，一覽無餘，可其上仍是蔓延出了幾分探查不明的情緒。
嚴和看在眼裡，不再言語，轉手替曹沈林泡了一杯新的茶水。
“和他們說說你的事吧。”
茶剛倒一半，落座的聲音便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嚴和聽著，卻隻是輕笑一聲，問道：“您怎麼知道我還有其他事要說呢？”
“你把那個老實孩子叫來，並不隻是為了聽我的解釋的。”
曹沈林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能看出來，他不需要我的解釋，他是相信我們的。”
“要不是盧毅先生開了口，他不會對我們的決定產生任何異議。”
說到這兒，中年人看向那個拘謹不安，卻還是守在門前的青年，朝其招了招手，聲音也跟著拔高了幾度：“坐吧孩子，不用那麼緊張，這裡沒有需要你擔憂的事情了。”
“其實，曹先生，還是有的。”嚴和也轉頭看了過去，見周清站得比剛才更直的身體，臉上的笑容不禁多了幾分溫度。
還是挺省心的。
他欣慰地想著，出口的聲音卻是陡然冷了幾度，配上溫暖得體的笑容，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和漠然：“周清，第一小隊的任務更改，我會安排你們去南方，張易平副局長一定會雙手歡迎你們。”
“而你們要做的事很簡單，配合他。”
“將拜神會除掉，摸到歸一教的大門。”
說罷，他放下手裡的茶壺，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旁造型簡單的茶幾裡抽出了幾份早已準備好的文檔。
而摞在最上方的文檔，冷硬的藍色封皮表麵隻有用黑色碳素筆寫下的兩個字。
【楊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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