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離子槍“哐當”落地，在金屬地板上彈了兩下，滾到蘇瑤腳邊。
她低頭看了眼那把泛著冷光的武器，又抬眼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林將軍還是這麼容易衝動。”她抬手摘掉破損的防護頭盔，長發如墨瀑般散開，發梢纏著幾縷銀白色的星塵——那是黑洞邊緣特有的宇宙塵埃，沾染即蝕骨，她卻像毫不在意。
林燁的目光釘在她肩上的傷，聲音發緊：“暗星的實驗體……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蘇瑤避重就輕地攏了攏防護服的破口，銀鏈在動作間滑到腕骨內側，“他們抓我回去，不過是想複刻當年你銷毀的基因序列。可惜啊，你在序列裡埋的病毒，連我自己都解不開。”
她走到發信器前，手指在布滿裂紋的操作麵板上快速跳躍，屏幕上的亂碼逐漸規整成一組坐標。“找到他們的主巢了。”她側過臉，眼底映著數據流的藍光，“在獵戶座旋臂的廢棄星港，藏著三百個待激活的克隆體。”
林燁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記得那個星港，三年前蘇瑤“犧牲”後，他曾帶艦隊掃過三次，每次都隻找到些無關痛癢的殘部。原來他們早把核心藏在了他最熟悉的地方，用他對那片星域的執念做了最好的偽裝。
“你怎麼逃出來的？”他蹲下身撿槍，指尖觸到槍身的瞬間，才發現自己在抖。
蘇瑤調試發信器的手頓了頓。“他們沒想到，當年你給我的銀鏈裡，藏著微型定位器。”她摩挲著鏈節上刻的星艦編號——“炎夏07”，那是他們第一次並肩執行任務時的座駕，“更沒想到，你在鏈扣裡封了半顆聚能核心。”
她抬手按住發信器的傳輸鍵，屏幕上的坐標開始向星艦主係統同步。“三天前他們激活克隆體時，能量波動觸發了核心。我炸了培養艙，趁亂摸進了逃生艙。”說到這裡，她忽然低笑一聲，“說來可笑，當年你總罵我惜命，可真到了要賭的時候，我比誰都敢。”
林燁的左眼又開始灼燒，疤痕處的皮膚像被火鉗燙過。他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通訊頻道裡她最後那句話——“林燁，照顧好‘炎夏07’”，原來不是遺言，是伏筆。
“為什麼不早點聯係我？”他問，聲音裡的澀意幾乎要溢出來，“逃生艙有緊急信標，你隻要按下……”
“按下讓你再把我鎖進實驗室？”蘇瑤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三年在做什麼？用我的基因片段反向推導防禦機製，在月球基地建了三層牢籠，就怕我哪天‘失控’？”
她步步逼近，銀鏈隨著動作輕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的神經上。“林燁，你從來都不信我。你信你的數據，信你的預案，信那些冷冰冰的防禦係統，可你從來不信，我蘇瑤就算隻剩一口氣，也不會背叛炎夏，不會背叛你。”
最後三個字砸下來時，林燁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艙壁上。應急燈的紅光掃過他的臉，左眼的疤痕猙獰如血。
“我不是……”他想辯解，卻被她腕間的銀鏈晃了眼。那鏈子上沾著的星塵正在發光，不是被輻射侵蝕的慘白，而是一種溫潤的銀藍——那是聚能核心與她的體溫共振時，才會有的光澤。
他忽然想起陳老臨終前的話：“古法裡的‘靈犀’，不是數據能算出來的。當兩個靈魂的頻率對上了，哪怕隔著光年，銀鏈也會替他們說話。”
“星港的防禦係統，我破解了七成。”蘇瑤轉過身，重新看向發信器，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剩下的需要‘炎夏07’的主密鑰，那是你親手設置的，隻有你能解開。”
林燁看著她的背影，那道曾在爆炸火光中決絕遠去的背影，此刻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帶著一身傷痕，卻依然挺拔如鬆。
他彎腰撿起離子槍，檢查保險，動作沉穩了許多。“‘炎夏07’的密鑰，是你的生日。”他說，聲音裡的顫抖漸漸平息，“從你第一次登上那艘船時，就沒變過。”
蘇瑤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銀鏈的輕響漏了半拍。
“克隆體的激活序列裡，我埋了後門。”林燁走到她身邊，調出星艦的戰術地圖，指尖在獵戶座旋臂的坐標上重重一點，“不是病毒，是自毀程序。啟動密碼……是我們第一次成功對接空間站那天的星象坐標。”
蘇瑤側過臉，眼底有微光閃動。“你倒是……長進了。”
“陳老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是古法的真諦。”他勾了勾嘴角，左眼的疤痕在紅光下竟柔和了些，“他們想用克隆體困你，那我們就用他們的克隆體，炸掉整個星港。”
發信器發出一聲輕鳴，坐標傳輸完畢。蘇瑤抬手，銀鏈從腕間滑下，被她捏在掌心。“‘炎夏07’還在嗎？”
“在月球基地，保養得很好。”林燁看著她掌心的銀鏈，“我每天都去擦。”
她笑了，這次的笑裡帶著暖意，像融雪後的第一縷陽光。“那正好。”她將銀鏈重新扣回腕上，轉身走向艙門，“讓它再陪我們走最後一程。”
林燁跟上去，離子槍在掌心微微發燙。他知道，這場仗不好打，暗星的克隆體、星港的陷阱、還有那些深埋在時光裡的誤會，都像星港外圍的隕石帶，稍不留意就會粉身碎骨。
但當他看到蘇瑤腕間的銀鏈在黑暗中泛起微光，聽到那鏈節碰撞的輕響與星艦引擎的轟鳴漸漸合拍時，忽然就不怕了。
古法說，雙劍合璧，其利斷金。當鏽鐵般頑固的執念遇上星塵般剔透的信任，當他的精密計算撞上她的孤注一擲，或許這一次，他們能真正劈開那片籠罩在銀河係上空的，名為“暗星”的陰霾。
艙門開啟，星艦的光透過通道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最終交疊在一起，如同一枚不可分割的烙印，刻在這片被遺忘的空間站裡，也刻在即將重啟的，屬於他們的征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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