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在星艦走廊裡尖銳地回蕩，林燁猛地踹開防火門時，正撞見機械臂將最後一塊能量晶體塞進反應堆。淡藍色的能量流順著管道爬滿艙壁，像極了那年在月球基地見過的極光，可此刻他眼裡沒有半分欣賞——蘇瑤的通訊信號已經中斷了七分二十三秒。
“林隊！左舷推進器過載！再不降功率就要炸了！”通訊器裡陳默的吼聲混著金屬摩擦的尖嘯，林燁抓著扶手在搖晃的走廊裡疾跑，指尖的神經連接裝置燙得嚇人。這是他第三次改裝神經接口，為了能同步操控星艦防禦係統，接口芯片幾乎嵌進了骨膜裡，每次過載都像有把鈍刀在太陽穴裡攪。
“把備用線路切到手動模式！”他衝過轉角時，餘光瞥見舷窗外掠過一片燃燒的碎片——是隨行的補給艦“白澤號”的殘骸。三天前離開火星基地時，蘇瑤還笑著說那艘船的新塗裝像她家鄉的杏花，現在那些粉白相間的裝甲板正以每秒七公裡的速度墜入小行星帶。
通訊器突然爆發出一陣雜音，接著是蘇瑤斷斷續續的喘息：“林燁……彆過來……星核艙……被暗物質侵蝕了……”
林燁的指甲瞬間掐進掌心，血珠滴在光腦屏幕上，暈開一朵猩紅的花。他比誰都清楚暗物質侵蝕意味著什麼——去年在冥王星考察站，一個小隊的科研人員就是被那東西纏上，最後連屍骨都沒能帶回。而蘇瑤現在就在星核艙，那個儲存著整艘星艦能量核心的地方。
“開啟緊急隔離！我五分鐘內到！”他吼出這句話時，喉嚨裡嘗到了鐵鏽味。神經接口的灼痛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冰涼，像有無數根細針順著脊椎爬上來。這是過載的前兆，他卻反手將接口功率調到了最大——同步率越高，操控星艦防禦網的精度就越高，哪怕代價是事後躺進修複艙半個月。
星核艙的門是特製的抗壓合金，林燁趕到時，門板已經被暗物質侵蝕出蛛網狀的裂痕，淡紫色的霧氣正從縫裡往外滲。他揮開想攔住他的護衛機器人，掌心按在滾燙的門板上，神經接口與艙門控製係統對接的瞬間，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蘇瑤！退到安全區！”
門緩緩滑開時，他看見蘇瑤正跪在能量核心旁，銀白色的防護服後背已經被暗物質啃出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麵滲血的皮膚。她手裡還攥著修複工具，看見他進來，突然笑了，嘴角的血跡蹭在防護麵罩上，像極了他們第一次在月球基地見麵時，她偷吃草莓蛋糕沾在臉上的奶油漬。
“不是讓你彆過來嗎……”她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帶著氣音，“核心冷卻係統壞了……我在修……”
林燁衝過去將她拽起來，暗物質已經爬到了她的手腕，接觸到他的防護服時，發出滋滋的響聲。他脫下自己的外甲裹在她身上，神經接口的同步率已經飆到了98，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彆修了！跟我走！”他架著她往緊急通道拖，蘇瑤卻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節泛白。
“不行……”她指了指核心控製台，“不把冷卻劑注入進去，整艘船都會炸……你忘了冥王星那回了？”
林燁的心臟像是被那團暗物質攥住了。他當然沒忘，那次爆炸讓三個戰友永遠留在了零下230度的冰原上。可他看著蘇瑤手腕上迅速蔓延的淡紫色，同步率帶來的劇痛讓他幾乎站不穩——他不能再失去一個。
“我來注入冷卻劑，你走！”他想掰開她的手，蘇瑤卻突然按住他的神經接口裝置，那裡的溫度已經高得能煎雞蛋。
“同步率98……你想變成植物人嗎？”她笑了笑，眼淚卻從眼角滑了下來，“林燁，還記得嗎？你說過要帶我去看仙女座的星雲……”
暗物質突然劇烈地湧動起來，蘇瑤猛地將他推向通道口。林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摔在通道裡時，看見蘇瑤轉身衝向控製台，她的外甲上還沾著他的血跡——剛才他的手掌被門板劃破了。
“蘇瑤！”他想爬起來，神經接口卻在這時徹底過載，劇痛讓他蜷縮在地上，視野裡隻剩下她被淡紫色吞噬的背影。
冷卻劑注入的嗡鳴聲響起時，林燁聽見了蘇瑤最後的通訊：“其實……冥王星那次，我偷偷藏了塊碎片……本來想等你生日時，磨成項鏈送你……”
爆炸聲淹沒了她的後半句話。林燁在劇烈的震動中失去了意識，最後的畫麵是星核艙炸開的白光，像極了那年在月球上，她第一次對他笑時，眼裡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修複艙裡醒來。陳默趴在床邊，眼下的烏青比星艦的裝甲還黑。
“林隊，你醒了？”陳默的聲音沙啞，“我們……我們安全迫降在泰坦星了……”
林燁想開口，喉嚨卻像被暗物質堵住了。他抬起手，神經接口的位置留下了一個淡紫色的印記，像朵醜陋的花。
“蘇瑤呢？”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板。
陳默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她注入冷卻劑的時候，被暗物質完全侵蝕了……我們隻找到了這個……”
他遞過來一個焦黑的小盒子，林燁打開時，看見裡麵躺著半塊燒焦的項鏈碎片，上麵還沾著點暗紅色的血跡——是他的血。
神經接口的印記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林燁死死攥著那塊碎片，同步率帶來的幻痛再次襲來。他仿佛又聽見蘇瑤說要去看仙女座的星雲，可視野裡，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極了她最後被吞噬時的樣子。
修複艙的警報聲輕輕響起，林燁閉上眼，任由那些劇痛將自己淹沒。他知道，從今往後，每一次神經同步，都會讓他想起今天——星塵墜落時，他沒能抓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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