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指尖在主控台的全息星圖上劃出一道銀線，銀線末端的“壁宿”象限正傳來第三波能量衝擊。合金艙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青銅鐘，每一次震顫都讓鑲嵌在艙頂的應急燈忽明忽滅，將他的影子在艙壁上扯成扭曲的形狀。
“還有三分鐘，暗物質風暴前鋒將抵達坐標x73區域。”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星艦震顫造成的電流雜音，“三號逃生艙的推進係統已激活，但導航模塊被暗物質乾擾，需要手動校準躍遷坐標。”
林燁沒有回頭，他正盯著控製台下方那道緩緩裂開的縫隙——剛才艙門被激光切割器熔穿的洞口還在冒著白煙，金屬熔渣像暗紅色的淚滴掛在邊緣。三分鐘，足夠他做很多事，比如把母親留下的青銅羅盤嵌進主控台的能量接口裡。
羅盤盤麵的二十八宿古紋在接觸到能量流的瞬間亮起，比星圖的藍光更溫潤，也更執拗。五年前在月球基地的檔案室裡，他第一次見到這枚羅盤時，陳老曾用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鬥宿”刻度說：“炎夏的星圖從不是靜止的坐標，是活的血脈。”那時他以為這隻是老一輩的隱喻，直到此刻看見羅盤指針掙脫銀心引力，瘋狂轉向“壁宿”的刹那，才明白所謂“活的血脈”，是能在宇宙風暴中自行修正的軌跡。
“林燁！躍遷窗口正在收縮！”蘇瑤的聲音突然拔高，背景音裡混進了能量過載的尖嘯，“暗星的追兵已經突破月球外圍防線，他們的旗艦‘夜梟號’就在躍遷通道入口！”
林燁猛地攥緊羅盤，盤麵的溫度驟然升高，燙得他指腹發麻。這觸感與三個月前在火星遺跡裡一模一樣——當時他正用激光刀撬開嵌著母親骸骨的岩層，那具白骨的指骨間就攥著半塊灼燒變形的羅盤碎片，溫度也是這樣，像要把人的靈魂都烙上印記。dna報告出來的那天，星艦的人工智能“燭龍”用毫無波瀾的電子音念出匹配度時，他才真正讀懂母親臨終前加密信息裡的那句話：“當血脈與星軌共振，青銅會指引歸途。”
艙壁的震顫突然變調，不再是均勻的嗡鳴，而是變成了密集的爆響。林燁抬頭看見主控台的警報燈全部轉為猩紅，“護盾能量剩餘3”的字樣像滴血的符咒在眼前跳動。他知道那是“夜梟號”的粒子炮在轟擊艙體，夜梟那個瘋子總喜歡用這種緩慢的折磨方式，就像當年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在火星遺跡裡被暗物質一點點侵蝕，卻故意放慢救援速度。
“蘇瑤，把所有能量導向三號逃生艙的防禦矩陣。”林燁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他將羅盤完全按進能量接口，古紋裡流淌的藍光突然逆流，順著線路爬滿整個主控台，“我在‘角宿’象限留下了反物質地雷，能拖住他們九十秒。你帶著船員進入逃生艙後，不用等我，直接按羅盤指針的方向躍遷。”
通訊器那頭傳來短暫的沉默，隨後是蘇瑤帶著哭腔的反駁：“你說過要一起去看銀心的！三年前在月球環形山，你指著銀河旋臂說那裡有母親留下的星標，你忘了嗎？”
林燁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想起那個夜晚。蘇瑤穿著白色宇航服，頭盔反射著地球的藍光，像當年的母親。他確實說過要一起去銀心，但有些承諾注定要留在星塵裡。他看著羅盤指針終於穩定下來，直指“壁宿”深處的某個坐標——那是母親在星圖上標注的最後一個點，旁邊用炎夏古文寫著“歸墟”。
“我沒忘。”林燁扯下手腕上的能量手環，那是蘇瑤用火星水晶為他做的，能在危急時刻釋放防護屏障，“但‘燭龍’剛才解析出暗物質風暴裡藏著高維裂隙，隻有青銅羅盤能定位裂隙坐標。如果我們不能在風暴抵達前炸開裂隙，整個太陽係都會被吞噬，包括逃生艙裡的所有人。”
爆響聲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林燁知道夜梟的人已經撬開了艙門，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個戴著青銅麵具的瘋子正站在門口，用那雙淬了毒的眼睛掃視著主控室。五年前在火星，就是這雙眼睛看著母親的身體被暗物質撕裂，還慢條斯理地說：“炎夏的古法早就該進墳墓了，隻有我們才配掌握宇宙的規則。”
“林燁！”蘇瑤的聲音穿透了刺耳的摩擦聲，“我把‘燭龍’的核心程序傳送給你了，它能幫你校準裂隙坐標！你聽著，銀心的星標我替你留著，你必須來，聽到沒有？”
林燁笑了笑，他感覺到羅盤開始發燙，古紋裡的藍光變成了刺眼的金芒。主控台的星圖正在重組，暗物質風暴的軌跡像被無形的手撥開，露出中間那條狹窄的金色通道——那是隻有炎夏古法才能看見的“星軌捷徑”。他抓起掉落在腳邊的激光刀，轉身麵向艙門口那個逐漸清晰的黑影。
“告訴陳老，火星遺跡裡的星圖我破解了，炎夏的古法不是墳墓，是通天的路。”林燁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向遠方，金芒從他身後的羅盤裡噴湧而出，在艙壁上投射出巨大的二十八宿星圖，“還有，替我給銀心的星星取個名字，叫‘瑤光’，好嗎？”
激光刀嗡鳴著亮起，與夜梟麵具反射的金光撞在一起。林燁最後看了一眼羅盤，指針在“歸墟”坐標上輕輕顫動，像母親溫柔的指尖。他想起小時候母親抱著他在庭院裡看星星，說每顆星星都是炎夏先人的眼睛，隻要血脈不斷，星軌就永遠不會斷。
此刻，星穹裂隙在金芒中緩緩張開，像母親張開的懷抱。林燁握緊激光刀衝出去的瞬間，仿佛聽見無數先人的聲音在星軌中回響，那些跨越千年的古法咒語與星艦的能量轟鳴交織在一起，在暗物質風暴的中心，奏響了炎夏紀元最壯烈的序曲。
逃生艙的躍遷引擎在遠方亮起，林燁看見那道銀線衝破風暴，朝著銀心的方向飛去。他知道，蘇瑤會帶著“瑤光”的名字抵達那裡，而他將在這裡，用青銅羅盤最後的力量，為他們撐起一片沒有暗物質的星空。
當粒子炮的光芒吞噬主控室的刹那，林燁仿佛看見母親站在星軌儘頭，穿著白色實驗服，身後是無數未被命名的星星。她笑著向他伸出手，像無數個夜晚那樣，輕聲說：“小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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