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四海維持著拜伏的姿態,恭敬無比揚聲:“殿下巡查大營,勞苦功高,終於大功回府,奴才們萬千歡欣,喜不自勝,今日終盼得……”
“廢話太多,諂媚聒噪,本應杖責你二十,”宗懍利落下馬,大步徑直走向府門,聲色無波無瀾,“念你暑熱下久候,下不為例。”
“都起來。”掌中握著馬鞭,王袍赤袂翻飛,跨入朱門。
身後,西北親衛們肅色疾步跟上他步伐。
聞聽主子赦免之言,四周奴仆們接連起身。
而階梯下的薑四海渾身已經僵住,冷汗滴下來都來不及擦,疾速揮手示意府外的婢仆都趕緊回府,又讓薑胡寶去安排兵隊馬匹安置。
隨後才連滾帶爬地進了府,朝主院一路小跑過去。
好容易到了書房院落,微躬身站定在門外,房門開著,卻不敢擅入。
“王爺,”愈發恭謹,“奴才有要事需向您稟報。”
“進。”聽見的卻是一道頗為陌生的粗獷聲音。
薑四海抬腳快步入了書房,隻見金絲檀桌後,主子爺側撐著額顳,冷眼睥下,身旁親衛統領何誠默立。
吞了吞口水,心裡飛快打了一轉,極速把原本打算稟報的修繕事宜抹去,而後開口:
“啟稟殿下,您不在京中的這段時日,京中多府送來拜帖,奴才均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拒了,隻是裡頭有好幾張拜帖……是文安侯府送來的。”
欲言又止片刻,又道:“而且今日早晨,又送來了一封,送信來的人說,文安侯愧悔不曾與殿下圓舅甥之情,此番想儘力彌補,還說,家中太妃娘娘故時居所多年來一直保存完全,不知殿下是否……是否願往侯府一敘。”
說罷,薑四海深垂下頭,不敢去看上座主子的反應。
此事不討好,他卻不得不報,隻因這文安侯府乃是他們王爺的外祖家,先王妃的娘家。
然而,先王妃早逝後,不知何緣由,老王爺對文安侯府深惡痛絕,甚至可以說恨入骨髓。
若非老王爺遠在西北封地,而文安侯府世代居住京城,後者絕無可能有這十多年的安寧。
如今的小王爺是老王爺親手帶大,父子情深,誰也不知,他究竟是否也同父親一般恨毒了文安侯府。
現下諸王入京、帝位憂懸,血脈相連的親王態度卻不明不清,文安侯府如何不惴惴難安,自然便又慌又急地投石問路。
上首遲無令聲,薑四海頭低得愈發下,隻聽見長指一下接著一下,緩慢扣點桌案。
每敲擊一次,屋內站著的兩人心就跟著一跳。
在薑四海說出“文安侯府”的時候,何誠的臉色也乍然難看起來。
文安侯府,這四個字在西北王府,可謂是禁忌了,若非當年文安侯府作祟,王妃娘娘也不會……
如今,這該死的文安侯,還要以亡妹的故所來做文章!
簡直是找死。
且他若是沒記錯,文安侯府內,尚有四個女兒正當佳齡,以雲家往日的作風,必定要往他們殿下的後宅使心思。
良久沉寂後,書案後落下沉聲。
“好啊。”
薑四海和何誠猛地抬頭。
宗懍目眸深鷙,微微笑道:“告訴雲正,行宮遊獵之時,本王給他這個敘舊的機會。”
……
薑四海領了命出去,書房大門闔緊。
何誠緩步上前,將袖中封存於金銅中的密信雙手恭敬奉於案上。
“殿下,康王那邊已經開始有動作了,陳王與幾個武將府邸暗中往來,祁王和世家文臣過從甚密,但,恭王卻還不見動靜。”
簡略言語間,昭示著數位有一爭禦座之力的親王的行跡動向已全數納入掌控之中。
宗懍拿起密信,垂眼:“他是個陰溝裡的王八,當然能縮就縮。繼續察測他動向,總有他露頭的時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