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賽過三輪,許碧青下了場,梳洗一番,換了輕便薄裙,帶著一盤子贏來的彩頭回到自家席位上,盤上一個層疊雕製的象牙小球最為顯眼。
“娘!”許碧青臉頰還有些撲紅,興奮貼著坐到張氏身邊,“您瞧,我贏了個象牙雕的鬼工毬!”
說著又有些遺憾,忿忿不樂:“就是晉王殿下出了件狐白裘作壓軸的彩頭呢,我上場早了,都沒力氣去爭那寶貝了,否則我肯定把它贏回來給您!”
張氏無不慈愛地看著她,撫慰:“那狐裘是個惹眼的物件,不拿也罷,再說了,我倒更喜歡這小毬,從前隻聽過,還沒真切見過呢。”
她這一說,許碧青立時一掃憾意,趕忙興衝衝叫人把那彩頭端到近前來,演示給自家母親看。
“娘你看,它一共有三層,每一層的紋路都不一樣,裡頭兩層還都能轉動!”
張氏將那鬼工毬端在掌上把玩,也是稀罕的很:“果真是個寶物,是康王爺出的彩頭吧。”
許碧青壓低聲:“是呀,雖然比起那件狐裘差了些,可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了,就是有點小,我聽說這東西還有五六層乃至更多層的大件。”
和張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終於記起旁側還有兩個嫂子。
眼睛打前一掃,朝左側的莊寧鴛甜笑:“大嫂嫂,您要不要也來看看?”
莊寧鴛神情平和:“方才你演示了一遍,我也算是看過了。”
許碧青笑著點點頭,而後又把眼神轉回那小球上,沒有任何與右側的酈蘭心說話的意思。
酈蘭心麵色未有變化,依舊淡然,早已習慣了。
張氏瞥了女兒一眼,開口:“過會兒我便帶著你大嫂嫂和二嫂嫂去族地了,明日是你大哥的冥誕。你和澄兒就留下來跟著你父親去遊獵大比吧,不過得記著,不許胡亂行事,更不許和旁人家的女兒起衝突。”
說到最後一句,著重強調了語氣。
許碧青登時有些不快,但對上母親嚴肅的眼神,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頭。
又陪著女兒坐了一會兒,張氏便起身了,再晚些出發,不一定能在天黑前到達族地。
一行人出了綠睦苑,一路回到來時的馬車處。
直到上了馬車,酈蘭心一直微懸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膛,等感受到車輪正在行進時,她半脫力地靠往廂壁的軟墊上。
梨綿陪在一旁,有些憂慮:“娘子,您要睡一會兒嗎?”
她好歹也是和酈蘭心相依多年,再愚鈍,也看得出來她有些不對勁了。
從百花園裡開始,她家娘子就一直不太愉悅,從一開始的怡然自得,忽地變為憂心忡忡,像是在害怕什麼、想躲想逃似的。
可酈蘭心不肯說,她也不好追問到底,隻能更加留心她飲食睡眠等事。
或許是緊張不安驟然得到放鬆,酈蘭心倒是真有些疲倦了,虛虛點了頭,往軟枕堆裡躺靠下去:“我閉一閉眼,等快到了,你記著叫我。”
梨綿趕忙點頭,接過她拆卸下來的簪釵,放到一旁的暗格裡,又探身出了車廂,囑咐駕車的馬夫儘量行穩行緩些。
耳邊各色擾亂的聲音漸漸遠去,酈蘭心閉了眼,緩緩沉進夢裡。
……
從綠睦苑的高台朝下,可以瞧見各家臣屬的席位。
場上正在爭奪最後一件彩頭——晉王府出的狐白裘,為了這件寶物,各家各府最擅上馬擊球的好手幾乎全都上了場。
一時間球旋如星,馬奔如龍,交戰前所未有之激灼,引得呼喝之聲四起,雄勢席卷整座林苑。
何誠瞧得興奮,此刻最占風頭的球手是從前他們西北軍帳下大將之子,可以算是他們王府的家臣了。
看到激奮處,忍不住也低頭朝旁座上投去一眼,正想出聲,卻瞧見主子神色冰冷的側臉。
雖說平日裡,他們殿下常常如此,喜怒難辨,可他能看出來,此時的主子眉宇間竟有些陰鬱。
目光也沒有放在賽場之上,反而有幾分不耐地轉移,方才還不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