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丹長歎一聲,低聲道:“這事咱倆晚上回去說吧。”說完便強擠笑容,叫上眾人一起走進了玉梨館。
剛進一門,老鴇就迎了過來,喜笑顏開的對沈敬丹招呼道:“沈老板,剛才正念叨著您,您就到了。”
她一邊掃視趙新等人,嘴裡不停的說道:“這幾位老太爺就是您說的北地貴客吧?哦呦,一個個可真是英武不凡啊......啊!這位老太爺可真是雄壯啊!”
劉勝一撇嘴,不滿意的說道:“爺剛過三十,老什麼老?!左一個老太爺右一個老太爺的。”
一旁的老黃笑著對劉勝解釋道:“揚州人客氣,所謂‘人到揚州老,船到瓜州小’。三十歲以上的都叫老太爺。”
那老鴇聽了,用手帕捂著嘴笑了一會兒。接著她又走到女扮男裝的劉思婷身邊嘖嘖稱讚道:“這位爺模樣可真是俊俏。”可隨即她就麵色一變,看向了沈敬丹。沈敬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聲張。
那老鴇也不再說什麼,叫了身邊的夥計領著沈敬丹等人穿過屋子,走到後門河邊,上了一艘畫舫。
王遠方有些拘謹,他從來沒來過風月場所。看著船艙中華麗的擺設和家具,不禁問道:“晚飯在船上吃?”
沈敬丹笑著解釋道:“酒菜會在行庖上做好端過來。”
“行庖?”
老黃笑著一指畫舫後麵的一條沙飛船,趙新等人便看到那船上掛著燈籠,七八個人正在上麵忙碌,炊煙四起。“畫舫上無灶,所以用沙飛船代酒船。船上有廚師、火工,可烹調各種菜肴。這條沙飛船今天會跟著我們一起走。酒菜一會準備好就會送過來。”
“噢,還有這個講究。”
眾人回到圓桌旁做下,老黃和沈敬丹趁著女戲和陪酒的姑娘沒來,便和眾人聊起了揚州風月的掌故。
說起來,揚州青樓傳統主要來自蘇州和江寧。從前明開始,江寧的秦淮水榭便是風月甲於天下。而小秦淮這個稱呼從康熙時期就有了。自乾隆以來,這一帶已經成了清客評話、戲法女班和丹青畫工等三教九流雜居之地。在沿河兩岸的一些寓所裡,還住著不少時下的琴棋書畫大師和烹調名廚。那些身懷一技之長的曲中名姬,自幼就學習琵琶、鼓板、昆曲、小調,十分精通;除此之外還要掌握詩、畫、琴、棋等技能,才能令時下文人們趨之若鶩。
至於瘦馬的傳統,就要說到徽商。徽州當地有“一世夫妻三年半”的俗諺,那是說徽州人到十六歲就要出門做經商。所以男子年滿十二、三歲,就得完婚;然後外出經商,有時需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返鄉。為了滿足長期獨身生活的生理需要,徽商便在娶妾、宿妓上揮金如土。
揚州當地的許多鹽商暴發橫財以後,每年光小妾就要娶七、八個。為了適應這種情況揚州娼家彆出心裁地訓練雛姬,讓她們在待人接物時能掌握分寸,趨侍嫡長,退讓儕(音通柴,同輩的意思。)輩,不致引發爭執,保證日後家宅安寧。幾百年的輾轉相習下來,揚州姬妾便成了納寵者競相聘娶的理想人選。所謂“要娶小,揚州討”,大江南北儘人皆知。
話說到這裡,劉思婷好奇的問道:“沈老板,這瘦馬女子要賣多少錢?”
沈敬丹道:“一等女子一千五百兩,二等女子嘛五百兩總是要的,至於三等女子也要一二百兩才可以。”
說完,他就撇了趙新一眼,個中含義不言自明。
趙大人,趙老太爺,你要是劫持的全是一等女子,這揚州城非得炸了鍋不可!
趙新笑問道:“就不知道這一等女子有什麼特彆的,居然要一千五百兩?”
老黃正要說話,就見老鴇領著幾個拿著樂器的女子走進了畫舫,為首一女亭亭玉立,化著淡妝,手中拿著一副檀板。
“拜見各位老爺。”
老鴇領著眾女盈盈下拜,一時間畫舫內鶯歌燕語,群芳爭豔。眾人中除了沈黃二人和趙新,頓時都看呆了。
“都起來吧。”趙新微笑著抬手示意。
沈敬丹看到眾人中隻有趙新十分鎮定,麵帶笑容,毫不怯場,不禁暗歎:“此人果然有大將風度!”
他哪知道,趙新以前經常跟一幫娛樂圈的導演們混,吃飯時見的美女太多了。彆說眼前這點兒群芳了,比這再多十倍的選秀場麵他也見過。況且當初賣了古董後,他還徹底瘋狂了兩周......
所以了,小場麵啦~~~
沈敬丹笑著對那素衣女子說道:“這位就是陳銀兒姑娘吧?聽說銀兒姑娘自幼學歌,聲如雛鳳,曾一夕工數劇,連老伎師都自歎弗如。久聞大名,今日才得見真容。”這陳銀兒還是沈敬丹在馬家玲瓏山館參加文人聚會時認識的。
陳銀兒微微躬身道:“沈老爺過譽了。”
沈敬丹笑著一指席間趙新等人,介紹道:“這幾位都是北地來的豪商,久聞銀兒姑娘大名,特地帶來一見。”
劉思婷好奇的打量著眼前耳朵陳銀兒,隻見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紗衫,外邊襯著一件淡柳黃染輕粉的比甲。腰上係著一條雪白泛著珠光的素練,斜映著點翠織細錦的裙拖。不禁脫口稱讚道:“你這衣服真好看!哪裡買的?”
完鳥!這下所有人都聽出這個麵如冠玉的男子竟然是個女的!
正在冷場時,後麵的飛沙船將準備好的酒和冷盤水果送了過來,老鴇訕笑著退下,留下眾女和一船客人。
畫舫此時緩緩離開岸邊,沈敬丹趁機便說道:“還請銀兒姑娘唱上一曲吧。”
一眾女子便各自找位置坐下,圍了了半圈,琵琶聲動,陳銀兒敲著檀板,朱唇輕啟:
“一杯酒,人在畫堂東。密約叮嚀,絮語喁喁,誓海盟山情義重。雲雨滯,樂意濃,茅店雞聲送,分離頃刻中,畫眉人去鏡台空。羅衾重人尋香夢,一覺東方日已紅。”
趙新等北方人聽不大懂,隻覺歌聲清麗婉轉,曲調優美。吳思宇和沈、黃三人則麵帶笑意,隨著節拍在桌案上輕叩手指。
陳銀兒唱的是時下最為流行的《十杯酒》,共有十個唱段。講的是一個女子從思念情郎,兩人海誓山盟,到最後蕭郎遠去,良人不歸;最後女子看破紅塵,朝夕誦黃庭。
這一晚,畫舫一直開到了瘦西湖,讓趙新等人徹底領略了一把揚州的夜生活。隻不過因為劉大主任在場,眾人都不敢太過放肆,隻是喝酒吃菜閒聊,主要是聽沈、黃兩人講述揚州的風月典故。後麵跟著的飛沙船上不停的將做好的菜送上畫舫,琳琅滿目一大桌。
眾人吃飽喝足,一邊跟眾女伎胡侃,一邊觀賞夜景,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才回到小秦淮。趙新跟沈敬丹和老黃約好了明日換銀子買古玩的事,這才告辭回家。從明天起,趙新他們就要開始找牙婆看瘦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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