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我們人比你們多。放下兵器,繳械不殺!”當富尼揚阿還處於極度的震驚時,一個說著滿語的年輕嗓音從對麵響起。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殺害官軍!”富尼揚阿大聲道。
“你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投降吧,你們沒退路了。投降吧,我們會救治傷員。”
“放屁!”富尼揚阿大怒。“我手下都快被你們殺光了,你們騙誰?!”
“那不是有個喘氣的嗎。你就不管他死活?”
富尼揚阿轉頭向那個腹部中箭的手下看去,隻見他正靠在一顆樹下慘哼,氣息微弱。富尼揚阿正糾結著,就聽到“當啷”一聲,緊接著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漢饒命!小人願降!”
“伊拉罕!”富尼揚阿沒想到自己這個最機敏的部下居然還活著。
“舉起雙手,雙手抱頭,走出來!”對麵突然冒出了一句官話。
富尼揚阿聽得一愣,對方還有漢人?他探身從岩石側麵看去,隻見伊拉罕舉著雙手,戰戰兢兢的從大樹後轉出身來。
“那個拿弓的漢子,還有一個火槍兵,你們倆呢?”那個滿語的聲音又響起了。“彆磨蹭了,我們人比你們多。痛快點!”
話音剛落,躲在樹後的火槍兵大喊道:“小人也願降!”說完就將手中的鳥銃也扔了出來。
眼見事已至此,富尼揚阿長歎一聲,萬般無奈的將手裡的弓箭拋了出去,隨後起身舉起了雙手,又學著伊拉罕的樣子抱在了頭上......
一刻鐘後,富尼揚阿三人被五花大綁的捆著,跪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眼前這些偷襲者。這會兒他們已經知道了,對方一共是十個人。
這些人頭上戴著用樹枝編的草帽,身上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怪衣服,連半張臉也用了塊黑綠色的布巾遮著,根本看不清長相。他們每個人手裡除了拿著一個古怪的的黑色短銃外,身後還背著一杆形狀怪異的長鳥銃。
富尼揚阿三人對視一眼,心說難怪自己這邊半天都沒發現他們,就這一身打扮躲在樹叢裡,隻要呆著不動,根本不會被注意到。
至於那個能說滿語的漢子此刻正和另外一個人在救治腹部中箭的甲兵,隻聽那漢子對自己受傷的手下問道:“命夠大的。這要是我阿瑪在這兒,你們一個都活不了。你叫啥?”
“阿,阿,阿林。”那傷兵此刻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順著額頭滑下。
“哦,你家裡幾口人啊?”
“六......啊!”那個叫阿林的甲兵一聲慘叫,腹部右側的箭被另外一個人猛的拔了出來。
“行了,上過藥包紮一下就應該沒事了,等回到富爾丹城再檢查一下。”
“富爾丹城!”富尼揚阿心中猛的一驚,他衝那漢子大聲問道:“富爾丹城怎麼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那漢子轉身看著富尼揚阿,扒拉下自己臉上的蒙布,露出一口大黃牙,笑嗬嗬的說道:“富爾丹城當然被我們占領了。至於我們是誰,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富尼揚阿吃驚的看著對方那隱約可辨的相貌,試探著問道:“你是旗人?”
“老子是庫爾喀齊人。”那漢子不屑的說道。接著就掏出那把奇怪的短銃指在伊拉罕的腦袋上,撥開撞錘,問道:“給你一次機會,不說我就打爆你的腦袋。”
“好漢饒命!小的一定說!”伊拉罕知道對方手裡的武器厲害,剛才那一陣爆豆般的聲音後,他親眼看見一個同伴的腦袋上被打出了一個大洞。
“你們身後還有多少人馬?”
“具體人數小的真不知道。不過聽說算上我們,阿桂中堂一共派出了兩百多人。”
“都是往富爾丹城去的?”
“不是,我們這隊人是查看驛道沿途道路情況的。其他人都是奔西拉河那裡去的......”伊拉罕竹筒倒豆子,吐了個一乾二淨。
那漢子一邊聽著,麵色越來越凝重。他轉頭對身後一人說道:“定次,這事得趕快回去報告。”
“是。”
富尼揚阿心有所悟,突然大聲道:“你們是西拉河的鄂羅斯人?”
“咦!這你也知道?說說你還知道什麼?”
富尼揚阿見那漢子轉頭看向自己,便瞪著眼睛質問道:“就算你是庫爾喀齊人,那也是伊車滿洲。我大清治下子民,怎麼能給蠻夷當狗腿子呢?!祖先的臉都讓你丟儘了!”他越說越激動,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那漢子臉上。
康熙二十四年的時候,富尼揚阿的曾祖父就戰死在雅克薩城下;所以富尼揚阿自小就對鄂羅斯人沒好感。
那漢子用手擦了下臉上的口水,蹲下身惡狠狠的盯著富尼揚阿說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給鄂羅斯人賣命了?老子是北海鎮的人!要不是你們這些狗官兵非要抓我阿瑪,老子現在連媳婦都娶上了!”
富尼揚阿心頭一震,立時就想起了去年琿春的那檔子事,當時傳的沸沸揚揚。他仔細看著對麵那漢子的樣子,油彩下的額頭上不見一絲皺紋。
“你,你是瑟爾丹的兒子?!”
那漢子正是瑟爾丹的兒子額魯。
自五月十五日起,瑟爾丹和額魯兩人各自帶了一個小隊向西出發。十幾天後,當他們走到綏芬河的岔流舒藩河時,兩支小隊分開。瑟爾丹的目標是琿春,他那一隊從舒藩河中遊向南,翻過大山進入舉爾和河流域,順流而下就會抵達;額魯這邊則順著綏芬河,沿驛道一路向西,翻過大嶺,直奔達寧古塔。這兩支小隊除了要刺探清軍的軍事部署,抓舌頭也是個十分重要的任務。
說來也巧,剛才那會,額魯是躲在樹上觀察那兩艘官船的,沒想到富尼揚阿他們就一頭撞了上來。眼看躲不開了,那就隻好開打。要不是他看到手下人大腿中槍,行動不便,富尼揚阿他們一個都活不下來。
額魯說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對身後一人道:“定次,你和平治帶上十兵衛,押著他們四個回去,剩下的人跟我走。真他媽的,這一上午都耗在這兒了。”
說話間,幾個隊員已經將散落在四周的戰馬都給找了回來,又從遠處將自己這些人的馬給牽了過來。額魯給定次留下了十幾匹馬,自己則帶著剩下的隊員一路向西而去。
幾天之後的清晨,額魯他們一行七人終於抵達了寧古塔舊城二十裡外的一處村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