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屬於肅慎故土,唐代開元以後為渤海國都城上京龍泉府所在地;明代是奴爾乾都司窩集後衛建州女真人居地。
在清人吳振臣所著的《寧古塔紀略》上說,相傳過去有兄弟六人,各居一方。滿語稱“六”為寧古,稱“個”為塔。所以寧古塔雖有塔名,實則無塔。
此地“南瞻長白,北繞龍江,允邊城之雄區,壯金湯之帝裡”,又是通向諾雷、庫爾喀齊、索倫、奇雅喇、班吉爾漢費雅喀、赫哲費雅喀、庫頁費雅喀、奇勒爾等部必經之地。是清代盛京以北最重要的軍事戰略要地。
清代的寧古塔城有新舊兩城,東西相距五十裡。舊城位於鬆花江以東,花蘭河南岸。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赤曾在此駐紮軍隊。到了康熙五年,又在瑚爾哈河邊(牡丹江)的覺羅城西南五裡處修築新城。
額魯爬上了一顆大樹,掏出望遠鏡向北看去,視野裡儘是一望無際的田地。此時不遠處的村子裡,渺渺炊煙已經升起,隱約可以聽見村子裡的狗叫聲。
額魯看了一會,這才從樹上悄悄溜了下來,轉身翻過一處山包,自己的隊員和馬都呆在山坳深處的密林裡。
“隊長,怎麼樣?”幾個隊員看到額魯回來了,起身問道。
“你們過不去,隻能我一個人走。”額魯說完,便走到自己的馬旁,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大包袱。打開後,裡麵是一身滿人的行頭:一件半舊的羊皮坎肩,一件夾襖,一條單褲和一雙土布鞋,除此以外,還有腰帶和一個褡褳。
這身衣服就是他以前的穿著。而他的那根辮子還留著,一直沒割。這還是趙新跟他說的,先彆割,以後沒準兒就要用到。
額魯先是換下衣服,又從馬背的包裡取了個剃刀出來。他走到溪水邊,往已經長出一寸多長的頭發上淋了點水,又讓其他隊員幫自己把頭刮乾淨。
一番裝扮後,額魯挎上褡褳,對其他隊員說道:“在這裡等著,最晚我後天晚上回來。”
半個時辰後,當額魯路過村子裡的一處院落時,一個老人推門走了出來。他打量著額魯麵生,便操著滿語問道:“哈哈(滿語稱呼男人),你這是打哪來的啊?”
額魯一看,連忙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笑著答道:“瑪法,我是商尖河的泰寧村的,去城裡看親戚。”
“哦。那可不近啊。”
“是啊,天黑就出來了,走了一天了。”
“進來喝口水吧,從這到城裡還有七十多裡地呢。”
“哎。”額魯點頭答應著,跟那老人就進了院子。
這個時代的寧古塔,除了流放人員,本地居民生活還算富足。本地旗人土著出門從不帶盤纏,途中經過民戶可以隨意食宿。而每戶人家遇有客人投宿,無論認識不認識,皆是“馬有青芻客有粟”。來人食宿及馬匹草料全管,不取分文。民風淳樸,性情憨厚。
老人看額魯身形健壯,麵容憨厚,心中也是喜愛。趁著喝水的功夫,一邊抽著旱煙,就聊了起來。
“瑪法,我是頭一回去城裡,聽說那裡可熱鬨了。”
“唉,最近城外來了不少官兵,聽說是要去東邊打鄂羅斯人。你進城時可得小心點兒,彆被衝撞了官老爺。”
“啊!來了多少人啊?”
“說不清,前院那家昨天剛從城裡回來,說城外的大營裡密密麻麻的有好幾千人。”
“謔!那我可要去見識見識。”
“聽我的,哈哈,看完親戚早點回家。”
“瑪法,聽您這話的意思,城裡不太平?”
老人叭叭的抽著旱煙,起身又給額魯倒了碗水,這才道:“天下哪亂,咱這地方也不會亂。我聽說阿桂中堂要在本地征兵,小心被官爺看上叫你從軍東征。”
告彆老人後,走到了下一個村子的額魯,趁著天還沒黑,就找了一戶人家借宿。那家人屋子小,地方不夠,額魯也不介意,就睡到了馬棚裡。
第二天一早,他在借宿的人家吃了兩塊黃米糕,喝了碗米粥,這才告辭,順著大路一直向西,過了河,就看到寧古塔的城門。
這座建於康熙五年的新城周長八裡(比北京紫禁城稍大),有四座城門。城牆都是用土坯砌成,內外抹有細泥,牆厚二尺,高六尺五寸。
此時城外的河道上檣櫓如雲,一條條大船一直向南排開,根本望不到頭。有的船上站滿了官兵,有的則滿載貨物,還有的上麵竟然都是戰馬。這些船進入東門外的碼頭上停靠,一隊隊的官兵下船後,也不入城,排著隊朝南而去。
額魯也沒跟著去看,他徑直走到東門外,隻見城牆上貼著一張告示,額魯看不大懂,跟守門的士兵詢問,這才知道上麵寫著招募隨軍民夫和本地精壯從軍,落款是經略大學士衙門。
等進了城後,他發現城中竟然還有一個內城;周長差不多有二裡,東西南三麵設門。額魯趁著中午去飯鋪吃飯的時候打聽了一下,店夥計告訴他,內城裡是將軍衙署和官兵住所,沒有民戶居住。不過等他吃完結賬的時候,夥計過來說要二十五個製錢。
“怎麼這麼貴?!”額魯就要了一碗麵和二兩燒酒和一碗燉骨頭。
那夥計是個漢人,以為額魯是披甲人土著,便解釋道:“這位爺您最近沒進城吧,不知道最近的行市。”
額魯有些好奇,見那夥計要走,連忙拉住他問道:“不行,你得好好跟我說說。”說完就又掏出五枚製錢塞到對方手裡。
夥計收了錢咧嘴一笑,解釋道:“爺,您不知道,自從四月起,城外的軍營陸陸續續的來了八千多官兵,聽說後麵還有。從京城來的阿中堂就坐鎮在外麵的大營裡。這麼多官爺拿著朝廷給的銀子,進城買東西您敢不賣?”
額魯好奇的問道:“有銀子還不好?”
“好?”那夥計一指額魯麵前的碗碟,繼續道:“他就點這些東西,甚至去買包針,也是掏銀子會帳。我們店本小利薄,哪有這許多製錢找他?時間一久,大家隻好一起漲價,不然光是找錢就得逼著咱們關張。現在錢貴銀賤,您要是買東西用製錢,誰家都樂意,沒準還能給您個折扣。”
“還有這麼個道道兒。”額魯恍然大悟。
出了飯鋪,額魯又按照夥計的指點,去了城西門裡的大街上轉了一圈。他在街麵上的各家商鋪裡,發現果然多了一些出營采買貨物的官兵。額魯先是默記下各家糧食、布匹、食鹽等日用品的價格,然後找了個僻靜之處,從懷裡掏出紙筆記了下來。
之後他又出了西門來到軍營外麵,發現了一個土坡,有幾個閒散漢正站在上麵觀看。額魯裝作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爬上土坡,和大家一起觀看。
隻見軍營內各處旗號嚴整,遠處還傳來火槍打放的聲音。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帳篷的數量,估摸得有數千頂。按照每個帳篷住六個人計算,這裡的營盤規模怕是要幾萬人。這一結果讓額魯十分震驚,他默默的記下看到的各個旗號後,這才回到城中。先去雜貨店買了二斤煙葉,又去扯了幾尺布。之後才去城外找了車馬店住下。
等到次日,額魯天不亮就出發,到了傍晚才跟手下彙合。眾人聽完額魯的偵查結果,覺得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於是決定星夜趕回富爾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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