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算有幾分容色,再加上公主的身份,哪個男人不想試一試?就這樣,我又成了燕帝榻上的玩物。”
李瑾聽到這眼前一陣發黑,早就知道亡國淪為階下囚已是慘絕人寰,但沒想到地獄十八層下麵還有更深、更可怕的存在。
而自己最親近的十妹思晏就那樣一個人無助的受儘了折磨!
“我就這樣在燕帝宮中繼續苟活,燕帝喜怒無常,高興起來封我做了二品芳儀,若是心情不好就折騰人。”
“就那樣,日子也勉強過得下去。但老天似乎專門跟我過不去。突然有一天,他喝得大醉衝過來發火,逼問我跟某人到底有什麼私情,他竟然願意用無價之寶大宗師帖來換我!”
說到這,連李琰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某人是誰,當時大宗師帖的威能被傳得神乎其神,被各方勢力爭搶,我也根本猜不到是誰會用這種至寶來換我?”
李琰苦澀一笑,對自己前世的經曆做了最後的終結:“燕帝慕容瑋大怒之下將我賞給帳下眾軍士,我不願再活,就拔了簪子自行了斷。”
“我這一生短暫而可笑,儘數毀在這三人手上。然後一開始將我推入這個深淵的,是那魏王劉子昭!”
“這一世,我與他……不死不休。”
李琰低聲冷笑道,站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她宛如從地府黃泉重新回到人間的幽魂。
李瑾手一鬆,腕上從不離身的佛珠滴滴答答掉了一地,他也渾然不覺,他還沉浸在李琰描述的地獄畫卷中。
反而李琰自己已經稍稍恢複了平靜,她看向李瑾,有些歉意的低聲道:“你和嘉月姐的死,我是在燕帝後宮輾轉聽說的,究竟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是魏王殺了嘉月姐,而你也……隨她一起去了。”
“如此,也算是夫妻同葬了。”李瑾苦笑道:“還有六年……”
他的聲音似哭似笑,整個人都陷入了頹廢之中。
“這水中之魚預知了自己六年以後就將在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那它又能做什麼呢?就算預見了未來,它終究是一條魚,整條秦淮河不會因為這條魚而改變流向。”
“秦淮河不會因為一條魚而改變流向,可是秦淮河水的流向自古就不會變嗎?今日你為一國君主,若你一聲令下讓萬千軍民深掘,秦淮河立刻就會改了方向!”
李琰斬釘截鐵的說道,經曆過地獄十九層的她反而沒有喪失鬥誌——
“就算秦淮河不改道,身為一條魚也可以去跳龍門,隻要躍過龍門就可以成龍,到時候不要說是一條河,就連移山倒海也不在話下!”
她說到激動處雙眼又隱隱閃現金色異光,情緒翻湧之下無法控製力量,腳下的青石都碎成了幾段。
李瑾看到這個異象,心中已若有所悟:“大宗師帖的力量,你已經得到?”
“是。”
李琰說完無儘慘痛的經曆,她仿佛卸下了一個包袱,身上陰霾在這一刻被壓入心底,鋒芒讓人不敢正視——
“六哥,不,陛下!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提前六年體味這種痛苦和絕望,而是我們應該未雨綢繆,負重自強,這樣才能逆轉天命!”
“逆轉天命?命運真的是可以改變的嗎?”
“若是命運不能改變,我又怎麼能重活一生站在此地?若是命運不能改變,前世的現在,玄甲軍已經是四散離去潰不成軍。若是命運不能改變,大宗師帖又怎麼會選擇我作為主人?”
李琰的目光似乎要看到李瑾心底:“就算六哥你要認命,你忍心讓嘉月姐認命嗎?忍心讓唐國的百姓們認命嗎?”
這一句是絕殺,直接刺破了李瑾所有的顧慮和彷徨。
“好,既然思晏你有此決心,六哥也奉陪到底!”
素來溫文爾雅的李瑾此時也是豪氣衝天,這股豪氣中含著悲壯,卻也置生死於度外的決然!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笑意中帶著堅定和默契。
“原本賜你開府建牙之權,就是望你成為社稷之肱股,如今看來,唐國上下都要倚重於你。封你為親王兼京尹或是由你擔任監國一職,你意下如何?”
按照此時各國朝堂不成文的規則,親王兼京尹乃是隱儲。剛死的三叔廣淵郡王一直謀求的就是這個,至於監國一職更了不得,那是天子自願將權力都交於國中第二人。
大周王朝那邊,皇帝有時會親征北燕,魏王此時就會留京擔任監國。
逢此亂世,皇帝的兄弟或者是長子若是值得信任兼能力超群,才會得到這樣的冊封。但讓一個女子成為國之第二人,這種事情是聞所未聞,李瑾有這個魄力,也證明了他此次的決心。
“既然是共赴國難,臣妹也不願推辭,但這冊封可以往後延些,以免驚動各國,對我下一步的計劃不利。”
李琰似乎對下一步的動作胸有成竹——
“正值國喪,大周的武德司卻故意挑動我李氏宗室作亂,我們雖對他稱臣納貢,但也必須回擊這次挑釁,否則將失去威信,南方諸國也將不再以我馬首是瞻。”
“這個回擊不能太大,否則就將引起戰端,但也不能太小……必須讓魏王、甚至讓大周王朝都狠狠的丟一次臉麵!”
李琰提到魏王眼中殺氣暴增,但終究按捺住了。
她似乎早有打算,突然朝著李瑾微微一笑,李瑾與她做了多年的兄妹,立刻明白了意思:“是要朕出工出力嗎?”
“正是。”
李琰手指秦淮河中一座最大最精美的畫舫。
“那裡就是我唐國第一歌姬謝清弦的花船,我有一事求她,可她是自由之身,我也不願以威權逼迫。這位謝大家最仰慕的就是皇兄你的詩詞,所以我想請皇兄現寫一首作為謝禮。”
唐國風氣算是開放自由,但無論如何,要國君親手寫了詩詞去送給歌姬,實在也有些屈尊降貴。但李瑾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突然他又有些擔心——
“我送她詩詞很容易就傳唱開去,到時候你可得在嘉月麵前替我作證清白!”
“放心吧,六哥。我會提前告知嘉月姐,不會讓她變成河東獅罰你跪洗衣板的。”
兄妹二人就此離去,一樁風傳各國、讓大周朝灰頭土臉的緋聞卻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