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心頭生疑,卻也不好反悔,於是按照約定彈了這首《鹿鳴》。
茶館裡說書先生正說著興起,還有下麵觀眾的吵鬨聲。就在這般嘈雜的環境中,琴聲卻是不疾不徐,清亮入耳。
一曲終了,竹簾內那人由衷讚歎道:“真是金玉錚琮,回腸蕩氣!”
他似乎在周身摸索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遞出來一個小小的荷包,歉意道:“出門匆忙隻帶了這個,寥表謝意。”
李琰打開一看,裡麵竟然裝滿了金瓜子!
她更加確定此人的身份非富即貴。不願招惹是非,她接過荷包,轉身就要走。
“這位小娘子,請留步。”
對方似乎欲言又止,但還是說出來了:“知音難得,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李琰卻不願再橫生枝節,畢竟自己現在是天字一號的通緝犯。
“隻是萍水相逢,有緣自能再見。”
她的話有點缺乏誠意,任誰都聽得出是敷衍。對方輕歎一聲,沒有再強求。
“那就靜待有緣之時吧。”
李琰轉身離開,卻感覺到背後有一道視線,隔著竹簾凝望著自己。
走在回去路上的李琰想起方才的際遇,忽然有些後悔交淺言深了:那首《鹿鳴》雖然並非隻有唐國皇宮才有,民間必定也有孤本散落,但這麼直接就暴露出去,也容易讓有心人起疑。
“終究還是樂者心性,見到好琴和知音,就有些忍不住……”
李琰暗暗告誡自己:不可再如此輕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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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穿過滿是暗探盯梢的景明坊大街,回到酒館時,趙重誌正要召集大家開會。
“上頭又來任務了。”
他看了一眼李琰,“有正經差事了,你可悠著點乾活吧,彆再出門去繼續殺人了!”
他拿出手中的蠟丸,打開匆匆一看,臉色頓時垮下來:“這算什麼鬼任務?”
秋華好奇心起想要看,趙重誌已經把蠟丸銷毀了,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
“說是北燕會派使者來跟大周談判,讓我們殺了他,並且要栽贓嫁禍給大周。”
趙重誌又開始習慣性的抱怨:“這任務要怎麼完成呀?大周既然願意跟北燕談判,當然不可能殺什麼使者,我們就算真把人殺了,又能嫁禍得了誰呀?”
李琰默不作聲地拿出另一個蠟丸,打開看後也是當眾銷毀。
“因為另一半秘令在我身上。”
她複述給趙重誌和其他人聽:“青雀司之前傳給北燕一份文書,是北燕內部的絕密軍機,隻有內閣八人議事的時候才看過。”
她看了一眼眾人:“最重要的是:這是青雀司從大周朝皇宮大內得到的。”
“青雀司這是在告訴北燕:你們的八人內閣中,有人是大周朝的奸細!”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趙重誌快驚呆了:“北燕的八人內閣,那最起碼也是皇族王公、宰相帥臣了,怎麼會是大周的奸細?這人到底圖什麼呢?”
“這個問題,北燕也很想知道。但知道這個奸細是誰的,除了大周皇帝之外,就隻有我們唐國的永寧公主了。”
趙重誌更加震驚了:“我國既能獲得北燕的密報,又在大周的皇宮大內都有暗線?永寧公主這簡直是手眼通天呀!”
李琰點頭,更顯得高深莫測。實際上她心中卻在暗笑:當然是騙你的。
李琰手下的青雀司當然沒有逆天到能把手伸到大周皇帝身邊,也沒有密探在北燕。
這件事說起來非常簡單:確實是有這麼一個人。前世,此人在四年以後配合大周皇帝搞了件大事,直接讓北燕受到重挫,大周領土得以進一步擴張。
他凱旋而歸後,大周皇帝帶著魏王和百官郊迎百裡,還讓翰林院寫了一篇文采華美的駢文,歌頌他這些年來不為人知的巨大貢獻。
這篇文章被魏王隨意放在外袍的夾袋裡:因為這已經不是什麼機密。
當時她已是魏王的侍妾,無意中讀到了,也有些驚歎此人如此位高權重,卻願意做大周皇帝的馬前卒、盤中棋子。
這事放在前世的當時,隻是一件情節曲折的英雄傳奇,可供說書人津津樂道。可是在這一世的現在,還沒人知道此人是誰,將會掀起何等的驚天狂瀾。
這就是典型的信息差,也是李琰從前世得到的少數幾個有用訊息。
李琰把這麼一個香餌伸到北燕鼻子跟前,他們是絕對不能抗拒的,一定會想方設法弄清楚此人是誰。
所以北燕的使臣明麵上是來出使大周,實則是與唐國的青雀司秘密交易,拿出若乾寶貴資源來換取此人的姓名。
但是李琰又怎麼會讓他們如願呢?她根本不想交出真實的叛徒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