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正僵在這,此時門外輕輕有叩擊聲,隨後出現一名男裝麗人,正是這座瞻霄樓的大小姐,同時也是魏王手下的親事官:金持盈。
金持盈親手端著魚膾上前來,瞥了一眼李琰,又偷眼看魏王冷淡的表情,以為是花魁擅自靠近惹怒了他,於是就低聲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李琰任務完成了一半,正要離開,卻被魏王一把拉住袖子,站立不穩之下,直接倒在他的懷裡。
李琰驚叫一聲,手中的葡萄和金叉甩飛出去,被魏王一手接住。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葡萄,隨後竟然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裡。沒等後者反應過來,就直接強硬的推了進去。
他的手指在雙唇之間輕撫,若有若無的攪動揉按,似乎是曖昧繾綣,幾瞬之後就伸回手,好像並無什麼輕薄之意。
隻有李琰知道他是在戲弄自己,秉持他一貫的小心眼、傲嬌惡劣。
仿佛感受到李琰偷偷瞪他,劉子昭輕然一笑,繼續差使她,指了桌上的魚膾。
桌上這盤就是瞻宵樓著名的“金齏玉膾”,切出的魚片薄如蟬翼,輕可吹起,擺盤後如同白玉一般。
李琰費力夾起魚膾:因為它很薄也很滑,在調味碟的橙齏中蘸了一下,劉子昭又有了新的要求:“把橙絲給孤去掉。”
誰家好人蘸橙齏不吃橙絲的?
李琰幾乎要翻白眼怒吼,壓住心火她繼續照做。
一旁的金持盈沒搞清狀況,以為魏王喜歡這道菜,笑著介紹道:“殿下喜歡這魚膾,也算是我瞻霄樓的福分。雖然景明坊各家都賣魚膾,但隻有我家用的是鬆江鱸魚,且是活魚現殺現切,這樣才能保證最佳風味。”
這個話題倒是引起了對麵慕容瑋的興趣:“鬆江鱸魚產自吳越國,就算是晝夜趕路用快船送來也得七到八日,竟然還能夠有活魚上桌,店家的能耐倒是不凡。”
他看了一眼魏王,又繼續道:“說起來這幾年,吳越國跟大周之間貿易往來倒是頻繁,如此互通有無,兩方都賺得盆滿缽滿,這讓我們大燕也頗為羨慕。”
魏王見話題轉到了這上麵,也是早有準備:“貿易互通往來都是出於自願,大周與吳越之間睦鄰友善,民間才會如此頻繁往來。”
慕容瑋知道他是暗指北燕野心勃勃,經常侵擾邊疆。兩國之間彆說是貿易,連賣個鐵鍋都算是通敵。
“魏王應該懂得遠交近攻的道理。大燕與大周邊疆接壤,各自坐擁半個中原,幽雲之地又是兵家必爭,想要睦鄰友好,隻怕是難上加難。而吳越國是在唐國腹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魏王見兩人唇槍舌劍各不相讓,正要丟出自己這邊的條件,卻聽慕容瑋笑道:“太後的底線是五萬兩白銀,絹兩萬匹,兩家在邊境開放榷場。”
談判才剛剛開始,他就自掀底牌,這讓魏王十分詫異。慕容瑋懶洋洋的靠在桌上,似乎有些醉意了:“我也懶得羅嗦,就把太後要求的最後底線告知你了。若大周再是不允,我們也隻能跟蜀國多加親近了。”
“五萬兩可以,但必須給交子。你們燕國總是看不起紙鈔,但這是以大周王朝的信用作為擔保的。榷場也可以開,但是必須設立交易名錄和年度數量。”
慕容瑋迅速回答道:“我倒是不擔心大周朝賴賬,但交子隻能用來跟大周朝交易,而白銀能跟渤海人、高麗人和倭人做買賣。”
魏王微微挑眉:“你們想買的無非是一些甲片兵器糧食,我大周朝不可能資敵自害。”
慕容瑋滿不在乎道:“既然兩邊談不攏,那就折中一下吧,我不要白銀,你也不要給交子,我們用銅錢結算。”
魏王聽了慕容瑋的條件本來還想拒絕,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咽下了口中的話,看向慕容瑋的目光意味深長:
“隻要是銅錢都沒關係,是不是?哪怕不是我大周朝鑄造的?”
慕容瑋哈哈大笑:“我隻要能交差就行,管他哪朝哪代哪國的銅錢。”
魏王微微一笑:“可以。”
李琰在旁邊聽著兩人討價還價,她這幾年參與國政也已經今非昔比,立刻聽出了兩人各自的小算盤。
魏王隻想給交子,是想讓北燕用這紙鈔買大周的絲綢瓷器珠玉等物,讓肉爛在鍋裡;北燕咬死了要白銀,是想跟渤海、高麗和倭人做交易,任何違禁物品都可以從這三國買到。
慕容瑋改了條件要銅錢,這裡麵有一個魏王不知道的秘密:
倭國本來就缺銅,近幾年來,大周的銅錢輸入,風靡了整個倭國上層。恰巧最近倭國又開出了好幾個銀礦,銅價飆升而銀價下跌。所以慕容瑋直接跟倭國交易不用賣貨,用銅錢換白銀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然而,魏王那邊,也有他的狡詐心思:接近上百年的亂世,讓各國都都缺少銅錢,紛紛鑄造自家的劣幣:鐵錢,作為本國貨幣補充,強行讓鐵錢和銅錢並行流通,即所謂的虛實相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