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自然不如人意,民間並不認可鐵錢,反而導致物價飛漲,民怨鼎沸。在這種情況下,有一些狡詐之徒就開始私鑄銅錢:購買市麵上的銅錢,或者是直接買礦石,鑄造的時候模板更薄,往往原本的一百枚銅錢,能改出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枚的“新錢”。
這種私鑄的銅錢官府是不認的,但如今民間對銅錢如饑似渴,天下也並沒有一統,所以仍然能大肆流通。官府若是大肆沒收,又要引起民怨,這種私鑄的銅錢就成了燙手山芋。現在能夠變廢為寶丟給北燕,隻怕鹽鐵司和度支司那邊要高興得跳起來。
兩人都打著如意算盤,覺得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意圖所在,又在暗爽占了對方便宜。
隻有一旁的李琰因為前世在慕容瑋的禦書房中服侍,了解過銅錢在倭國的供不應求,也知道大周朝這邊私錢泛濫引起的風波。所以兩人的小心機,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並不是眼光比這兩人更高,而是因為時代的信息差。
最麻煩的問題搞定了,後續的條款談得很順利。隻有到了最後開設榷場這一條時,才又出現了分歧。
“榷場必須設立交易貨品名錄和年度數量,不能百無禁忌的買賣。”
這一點魏王絕對是要守住的。
慕容瑋似乎醉得很了,直接趴在桌子上,嗓音都有些含糊。
“大周朝物產豐饒,有很多東西是我大燕沒有的。若是買不到,在下回去沒法向太後交代。”
他醉意朦朧的看了一眼魏王,朝他眨了眨眼,“我隻要能交差就行。不如我們一起蒙混過關:你們可以賣一些劣鐵造成的鐵鍋給我們,這樣就不用擔心改鑄成鎧甲了。”
“同樣,硝石通常是白色的,你們可以用粗鹽、芒硝等物混合,看起來相似,卻無法有效爆炸。硫磺可以用愚人金摻雜黃土來代替。”
慕容瑋說的話簡直是嚇人,這要是讓一個北燕的官員聽到,隻怕立刻就要大罵他吃裡扒外。
“如此一來,名錄上的物品不用限製,但你們可以限製來往的商人,這樣商人就控製在你們手中,貨品的質量豈不是也是你們說了算?出了事也是這些奸商的錯。”
魏王聽了他的一番話,也覺得詫異:“閣下跟鬱久太後……或者說跟北燕到底有什麼仇怨?”
“好叫魏王殿下得知:我都已經混到去看守陵墓了,北燕朝堂的興衰又與我何乾呢?”
慕容瑋這種混不吝、破落戶滾刀肉的狀態,是李琰從未見過的。前世見到他的時候,他身為北燕皇帝,正高坐於明堂之上。
明堂高闊,九重玉階直抵蟠龍藻井,他端坐玄玉麒麟寶座,脊梁如孤峰峙立,十二章紋袞服在燭龍銜珠燈下流轉金光,胸前日月紋章被虯結肌理撐出凜冽弧度,仿佛真龍盤踞於巍峨關隘之上。
李琰完全無法把眼前的落魄醉漢跟威權深重的慕容瑋重合起來。
魏王感受到身旁女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慕容瑋身上,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將她攬在懷中,警告似的手臂繞緊。
“既然如此,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絕無更改。”
合約談定了,兩人本該在再寒暄共飲一陣,魏王卻不想再待下去了。
“這裡有美人醇酒,使者可以自便。孤有些不勝酒意,先回去歇息了。”
魏王起身離開,卻直接拉起了李琰的臂膀,毫不掩飾占有欲的將她攬在懷裡。
“你跟孤一起回去。”
慕容瑋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異光,隨即鼓掌叫好:“原來魏王殿下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其實他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理:隻有他才知道,這個花魁是唐國暗諜,魏王不知死活,竟然要把她帶回去過夜。
隻怕這不是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而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慕容瑋想到還有這場大熱鬨可看,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真是好酒,趁現在多喝兩口,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慕容瑋想起自己清苦無聊的守陵生活,眉頭皺起很深,無奈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