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裡,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烽那句“不完整的拚圖”,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兩個人的心上。
剛才那場因為世界觀不同而爆發的、幾乎要將這間小屋子撕裂的激烈對峙,在這句更恐怖的真相麵前,顯得如此的可笑和蒼白。
他們,就像兩個被困在即將沉沒的船艙裡,卻還在為應該先堵哪個窟窿而爭吵的水手。
卻不知道,真正的海嘯,才剛剛開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最終,還是蕭然先打破了僵局。
她沒有道歉,也沒有再說任何關於“程序”和“紀律”的大道理。
她隻是,默默地,走到了房間角落的急救箱前,從裡麵,拿出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和一包壓縮餅乾。
她將這兩樣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林烽麵前的茶幾上。
然後,用一種極其公事公辦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氣,說道:
“現在,我們不是國安和黑客,也不是體製內外。”
“我們,是兩個已經知道了‘世界末日’什麼時候來的倒黴蛋。”
“說說你的看法。”
這個巧妙的台階,讓林烽那顆因為憤怒而緊繃的心,也緩緩地,鬆弛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那瓶水,又看了一眼蕭然那張雖然依舊冰冷,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凝重的臉。
他知道,這個女人,雖然固執得像塊石頭,但,她不是傻子。
“看法?”林烽拿起那瓶水,擰開,猛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讓他那因為嘶吼而有些發燙的喉嚨,舒服了不少。
“我的看法很簡單。”
他站起身,一把,將茶幾上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然後,他將自己的平板電腦,放在了空出來的茶幾中央,將那段音頻的波形圖,投影到了對麵一整麵潔白的牆壁上。
“安德森,是個藝術家。一個……犯罪的藝術家。”
“他喜歡儀式感,喜歡掌控一切,更喜歡,看著他的獵物,在他精心設計的舞台上,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他說著,開始將他從“數據核心”“普羅米修斯”係統、以及昨晚那台終端服務器裡,恢複出來的所有線索,像拚圖一樣,一塊一塊地,貼在了牆上。
蕭然也走了過來。
她沒有再提“上報”的事。
她知道,在林烽拿出更具說服力的證據之前,任何關於“程序”的討論,都沒有意義。
她將自己從“漁夫”“屠夫”和李默口中,審訊出來的所有口供,以及團隊之前分析出的所有情報,也同樣,以關鍵詞的形式,寫在便簽上,貼了上去。
很快,那麵潔白的牆壁,就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充滿了各種照片、便簽、和關係圖的……作戰白板。
一場隻有兩個人參與的、決定未來戰局的終極頭腦風暴,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安全屋裡,正式開始。
……
“第一條線,技術線。”林烽指著牆上那些充滿了代碼和專業術語的便簽,眼神,變得像手術刀一樣鋒利。
“‘那個東西’,我暫時稱之為‘潘多拉’。已知信息有三個:第一,它是一個可以‘無差彆感染’所有手機的‘零日漏洞’程序。第二,它的源頭,指向以色列的‘NSO集團’,那是全世界最頂級的軍火級網絡武器製造商。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他的手指,點在了“零日漏洞”這四個字上。
“……這種級彆的‘網絡核武’,本身就是不穩定的。它就像一種高活性的放射性元素,一旦暴露在公共網絡裡,就隨時可能被其他國家的網絡安全部門偵測到。所以,它的交付方式,絕不可能,是通過網絡傳輸。風險,太大了。”
他看著蕭然,一字一頓地說道:
“唯一的可能,是物理交付。”
“載體,可能是一個U盤,一個硬盤,甚至……是一塊被偽裝起來的芯片。”
蕭然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立刻,將目光,轉向了牆壁的另一側。
那裡,是她負責的,“人性線”。
“第二條線,行為線。”她的聲音,同樣冷靜而專業,“安德森的行為軌跡,和我們目前掌握的關鍵詞,有四個:‘峰會’,‘信使’,‘清算’,‘獻祭’。”
“安德森是個極度自負,甚至自戀的人。他做的所有事,都充滿了戲劇性和儀式感。他把昨晚的陷阱,稱為‘派對’。那麼……”
她的手指,點在了“峰會”這個詞上。
“……這場集合了全世界所有金融巨頭的‘峰會’,在他眼中,就是一個最完美的、用來展示他‘作品’的‘祭壇’!”
“而‘獻祭’,”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在很多古老的儀式裡,指的都不是殺人。而是……為了達成某個契(qi)約,而向魔鬼,獻上的‘祭品’。”
“那可能是一場……交易。”
技術線。
人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