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的心臟咯噔一下,停了半拍。
就是這兒。
貨棧裡,一道被死死壓抑住的嗚咽,像隻小貓被掐住了脖子,一閃就沒了。
可那聲音還是鑽進了她耳朵裡,燙得她渾身一哆嗦。
裡頭正在發生的事,是她最不敢想的那個可能。
指節掐得發白,掌心一片濕冷,全靠這點刺痛才沒軟倒下去。
不能衝動。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小的。
可裡頭,是幾十條人命,和一群敢跟閻王搶生意的惡鬼。
遠處街口隱約傳來賭徒們的嘶吼叫罵,雲知夏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慕容熙……
嗬。
這手“用貪婪攪渾水”的棋,還真有他那副吊兒郎當的德性。
他就不怕這些紅了眼的亡命徒真發起瘋來,把裡頭的孩子也給傷了?
幾乎就在同一刻,貨棧周遭的數條街巷,一場無聲的圍獵已然收網。
通往貨棧的主街上,無數輸紅了眼的賭徒和試圖攔路的黑衣守衛攪成一團,哭喊聲、咒罵聲,煮成了一鍋滾粥。
而在更外圍,所有通往城南的出口,都被京兆府的官差悄無聲息地堵死了。
巷口那片陰影裡,顧晏塵一身皂隸官服,往那一站,整條巷子都跟著涼了三分。
他的人已經撒了出去,隻等收網,等著網裡的魚自個兒耗儘力氣。
牆縫裡漏出那片熟悉的青黑官服,雲知夏的呼吸滯了滯。
來得真快。
她遞出去的“杏仁”暗號,他果然一聽就懂。
這人……
總是這樣。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就把手遞過來。
心口莫名有些發癢,亂糟糟的。
唯獨城南的後巷,氣氛壓抑得能擰出冰渣子。
蕭玨一身玄色勁裝,跨坐在馬上,渾身都透著一股戾氣。
他死死盯著那座黑洞洞的貨棧,一雙眼裡血絲密布。
那個蠢女人!
她真當自己是三頭六臂的神仙了?
他一閉眼,腦子裡就是她被堵在裡頭,用那單薄的身子護著兩個孩子的模樣。
那念頭刮著他的心,一刀一刀,不見血卻疼得鑽心。
“王爺,顧大人的人已經封了外圍,咱們現在硬衝,怕是會打草驚蛇。”
莫鋒在一旁壓著嗓子勸。
“等?”
蕭玨的聲音淬了冰。
“等進去給那女人收屍嗎?”
他猛地一勒韁繩,戰馬不安地刨著前蹄。
“給本王上!”
“誰敢攔,格殺勿論!”
三撥人馬,三樣心思,在沉沉夜色裡擰成一張無形的大網,而網的中心,就是那座死氣沉沉的貨棧。
貨棧裡頭。
一個黑衣頭目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動靜,臉都青了。
“老大,不對勁!這些賭鬼怎麼衝著咱們來了!外頭……外頭好像還有官府的人!”
“被發現了。”
黑衣頭目臉上的橫肉一抖,眼底全是狠戾。
“裴大人的藥還沒試完,不能留活口。”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下了命令。
“動手,清乾淨,一個都彆留!”
角落裡,一個被綁著的孩子眼裡映出刀刃的寒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貨棧外,雲小墨扯了扯娘親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咬字卻異常清楚。
“娘親,這種貨棧都是木頭搭的,又通風又乾,最怕火。”
他指了指牆角幾個敞著口的油桶。
“那是桐油,沾火就著。一旦點起來,火勢立馬就收不住,這是他們的死穴。”
說完,他立刻扭過身,幫妹妹捂緊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