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古塔的春天,是在鐵與火的鏗鏘聲裡撞進來的。
這座被無數人視為苦寒絕地的流放之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凍土上拔節生長。
它的骨架,是沈桃桃親自勾畫的藍圖,方方正正,如同最堅固的棋盤。
中央一條筆直寬闊的“朱雀大道”,用新燒出的青磚鋪就,兩側預留了深深的排水溝渠,如同城市堅韌的脈絡。
大道兩側,延伸出無數縱橫交錯的街巷,將整個軍城切割成整齊的坊區。
坊區中心,預留了水井,暖棚,磨坊,學堂,醫館,繡館,居民樓……的位置。
城牆高聳,用巨大的條石和青磚壘砌,四個角樓遙遙相望,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著這片新生的土地。
護城河環繞,引的是河灣活水,雖然尚未完全挖通,但溝壑的輪廓已清晰可見,好似給這座鋼鐵之城係上了一條銀色的腰帶。
整個布局開闊方正,帶著一種很實用的秩序感。
城的東側,緊鄰著河灣窪地,另一場同樣浩大的戰役,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十萬畝荒原。正被無數雙手一寸寸喚醒。
第一批五千畝凍土早已被征服,黝黑的泥土在陽光下翻湧著,一道道筆直的溝壟,整齊地排列在荒原上。
壟背上一顆顆帶著飽滿芽眼的土豆塊,被小心翼翼地埋入溫潤的土壤中,覆上薄土,隻等破土而出。
後麵是更加遼闊的戰場,五千畝,一萬畝,凍土被鑿開,犁鏵深深切入,翻起沉睡千年的黑油沙。
鋤頭揮舞著勾勒出新的溝壟,如同在大地上書寫著希望的篇章。
放眼望去整個荒原,到處都是忙碌的人。
無論是流放犯裡的老弱婦孺,還是謝家軍的精銳士兵,此刻臉上都糊著泥巴和汗水,手上全是磨出的血泡和老繭。
但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也沒有一個人喊累。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汗水的鹹味,還有一股越來越濃鬱的食物香氣。
地頭上十個石塊壘砌的灶台一字排開,灶膛裡粗大的鬆木柴火熊熊燃燒,發出劈啪的爆響。舔舐著灶台上黑沉沉的鐵鍋。
何氏腰係粗布圍裙,手持一把大鐵勺,在各個灶台間穿梭著。她身後十幾個婦人手腳麻利地切酸菜,剁豬肉,洗粉條。
“火旺點,再旺點,”何氏的大嗓門音穿透喧囂,“把五花肉下鍋煸出油,酸菜下鍋炒出香,加水沒過肉,粉條撒裡,調料我來放。”
“齊活兒蓋蓋,燜!”
隨著她一道道指令,帶著酸香和肉香的蒸汽,也從鍋蓋縫隙裡彌漫開來,勾得人口水直流。
不到半個時辰。
“殺豬菜,出鍋嘍……”何氏掀開一口鍋蓋,滾燙的蒸汽衝天而起,露出鍋裡油汪汪的一大鍋殺豬菜。
濃鬱的香氣撞進每個人的鼻腔,瞬間引爆了荒原上所有人的味蕾。
“開飯啦!”
“殺豬菜,今天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