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刷了油的石板上攤平,涼透後用刀切成小方塊,裹上油紙時,糖塊邊緣還泛著油潤的光,如塊塊凝住的焦糖色晚霞。
彭師傅見她額角沁出細汗,遞過塊乾淨的帕子。
江茉接過帕子擦了擦汗,拿起塊太妃糖遞過去:“嘗嘗?”
彭師傅丟進嘴裡,焦糖的微苦混著奶香在舌尖漫開,他嚼了兩下,一本正經地點頭:“老板出手,再無敵手。”
江茉噗嗤一笑。
待糖都晾透收進罐子裡,江茉洗了手,又做了桃酥、花生曲奇和蔥香小酥餅。
江茉叫鳶尾一起分裝。
蜜餞柑橘晶瑩剔透,奶糖圓潤,太妃糖厚重錯落有致,分開放進巴掌大的青瓷罐裡。
桃酥金黃,花生酥棕褐,蔥香小酥餅油亮相映成趣,加上蜂蜜小餅乾和小麻花,放進一套木質的食盒裡,湊成一個五宮格點心盒子,一連裝了好幾套。
江茉把新釀的白酒,梅花釀和清梨酒、山楂酒一樣取出一壇,再把桂花茶裝上幾盒,這一份回禮便算是成了。
分裝妥當的食盒在案台上碼得整整齊齊,江茉不忘給桃源居打上廣告,可見之處不管是瓷罐還是盒子,都有桃花印記。
她不知道宋家是何等人家,管那麼多呢,先宣傳一波肯定沒錯。
“這些該夠了吧?”鳶尾湊過來數著,“寧寧家人口多,怕是要分著吃才夠。”
江茉笑了笑,拿起一盤剛做好的蔥香小酥餅遞過去:“多裝一些,正好趕路時墊肚子。”
鳶尾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衣襟上,她慌忙用手去接,嘴裡含混不清地讚:“這個小酥餅配茶定是絕妙。”
“讓你裝盒呢,誰讓你吃了。”江茉嗔怪道。
宋硯掀簾進來,肩頭落著些塵土,他剛從住處回來。
目光掃過案台,落在那幾壇酒上,眉頭微挑:“這些酒能喝了?”
“釀的差不多了。”
江茉拍了拍身邊的酒壇,隔著泥封都能聞到那隱約透出的梅花香與酒香,“寧寧說家裡長輩愛喝些酒,想來這幾壇度數正合適。”
要烈酒有烈酒,要果酒有果酒,也算齊全了。
宋硯伸手要去夠酒壇,被江茉提醒:“得小心些,動了氣就失了味。”
她轉而拿起塊太妃糖塞進宋硯手裡,“嘗嘗這個,路上解乏。”
宋硯剝開油紙,焦糖色的糖塊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放進嘴裡沒嚼幾下就化了,隻餘醇厚的甜在舌尖打轉。
他看向江茉:“江姑娘的手藝可以再開個點心鋪子了。”
“哪有功夫琢磨這些,”江茉低頭用紅繩將青瓷罐係好,“不過是想著禮尚往來,總不能讓你們空著手回去。”
一個飯館她就忙得要命,再來一個點心鋪子,還活不活啦?
青禾掀簾進來,“小姐那邊行李收好了,江姑娘東西都備妥了嗎?”
她目光掃過案台上的食盒與酒壇,語氣吃驚,“這些都是?”
短短時間,數十個盒子,那麼多???
“是啊,”江茉把一個裝著柑橘蜜餞的青瓷罐遞過去,“吃點蜜餞,酸甜口的,解膩。”
青禾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蜜餞在陽光下像塊剔透的琥珀,放進嘴裡先是蜜的濃甜,接著是柑橘的微酸,清爽得讓她眼睛都眯了起來。
“比京裡賣的蜜餞還好吃!”她忍不住讚道,“小姐指定愛吃!”
這位江姑娘做吃食的手藝當真絕了!
可惜不在京城,江州離京城太遠了,走水路要兩日呢。
宋硯忽然開口:“小姐來了。”
宋嘉寧裹著件月白的披風,手裡抱著個手爐,發上鈴鐺叮當作響。
她從青禾後麵冒頭,目光落在案台上的食盒上,眼睛蹭地亮了。
她聞到香味兒了,肯定都是她沒吃過的好吃的!
“姐姐做了什麼吃的?”
江茉笑道:“都是耐放的,路上也不怕壞,等你回家慢慢吃,能吃好些日子。”
宋嘉寧蹭到她身邊,看到灶台上的點心盤子,伸手拿起塊桃酥。
金黃的酥餅上還沾著芝麻,咬一口酥得掉渣,核桃的醇厚混著麵香在嘴裡化開。
“真舍不得走。”她含著半塊桃酥含糊道,“還是姐姐了解我,準備這麼多好吃的,我回家就不會那麼難熬了。”
她打定主意誰都不送,就囤在屋子裡慢慢吃!
“還有這個。”江茉把裝著奶糖的罐子遞過去,“純奶做的糖果,不齁甜,準備了不少,可以分給兄弟姐妹。”
宋嘉寧想到家裡的兄弟姐妹,嘴角耷拉下來,沒吱聲。
她捏起塊沾著花生粉的奶糖,圓滾滾的糖塊在掌心滾了滾,放進嘴裡一咬,花生香混著奶香漫開來,甜得溫厚綿長。
“我喜歡這個!”耷拉的嘴角瞬間揚起來,她開心道。
眾人都笑起來,宋硯在一旁幫著把食盒搬上馬車,江茉細心地用棉絮把酒壇裹好,免得路上顛簸壞了。
宋嘉寧看著江茉忙碌的身影,忽然道:“過了年,姐姐要不要來京城玩。我家院子裡種了好大一片梅花,正是釀酒的好材料。”
她娘喜歡梅花,爹就親手種了一大片梅林,還都是好品種。
她歪頭想了想,“隻要姐姐肯來,我把那些梅樹全薅禿了,給姐姐當食材做好吃的!”
那些梅樹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物儘其用。
江茉手上動作頓了頓,抬頭見宋嘉寧眼裡滿是期待,便笑了笑:“等這邊的事忙完了,說不定真去叨擾幾日。”
“那可說定了!”宋嘉寧連忙道,“我讓人給你留著房間,窗戶外就是梅園,可好看了。”
東西已都搬上馬車,宋硯跳上馬車把食盒碼整齊,回頭對江茉道:“我們明早動身,就不特意來辭行了。”
“路上小心些,”江茉單獨遞去幾個油紙包,“餓了墊肚子。”
宋嘉寧扒著車窗朝江茉揮手:“你若是不去找我我便來看你,姐姐到時候可彆忘了教我做奶糖!”
“忘不了,”江茉笑著揮手,“一路順風。”
馬車軲轆聲漸漸遠去,鳶尾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失落。
都在一起生活這麼久了,突然分開真舍不得。
江茉轉身回廚房,案台上還留著些沒裝完的點心,她慢慢把剩下的裝進盒子,又裝了好幾盒。
馬上過年了,剛好當年禮送一送。
這個念頭剛劃過腦海,她不禁沉默。
她在這沒有親戚,也沒有什麼朋友,送給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