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裡安駛入一處風化嚴重的廢墟中。
距離希裡安離開白崖鎮,已經過去了數天的時間,露營的工作重複了多次,早已熟練。
在最後一縷光芒消失在天際前,希裡安點燃篝火,投入魂髓。
純白的光焰安靜地燃燒,漸隱的昏暗中,映亮了希裡安的臉龐。
希裡安喝口水潤了潤嗓子,嚼起肉乾,粗糙的口感像是有木屑刮擦嗓子,但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上,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黑夜降臨,灰霧彌漫而來,將大地重重包裹。
希裡安剛吃完這頓簡易的晚飯,就嗅到了黑夜裡飄來的腥臭血氣。
妖魔。
這些熟悉的老朋友們又在夜晚降臨,準時準點與希裡安相會,團團地圍在魂髓之光外,如同野狗群,吠叫個不停。
最開始的幾夜裡,希裡安會拔出沸劍,和妖魔們拚殺在一起。
戰鬥通常會持續到午夜,留下一地的斷肢汙血後,希裡安才會停下,疲憊不堪地躲回篝火旁,拄劍而眠。
但很快,希裡安就明白,妖魔是殺不絕的。
就算砍倒千百頭,銜尾蛇之印也不感到滿足,其所帶來的賜福·憎怒咀惡,也無法從妖魔們的血祭裡獲得進一步的提升。
銜尾蛇之印渴望更強大的仇敵,希裡安的揮劍也隻是抱起一種自毀心態,去發泄那無窮的憤怒。
他不能一直被憤怒支配。
一把劍在殺死真正的仇敵前,它需要養精蓄銳,而不是把鋒利用在那些愚鈍的頑石上。
希裡安儘可能控製起自己的情緒。
無視了黑暗裡蠕動的身影,希裡安拿起書籍,靜靜地翻閱了起來。
閱讀了沒幾行,希裡安的內心湧起一陣煩躁,妖魔們臨近的低吟嘶嚎,更是催化了這股煩悶。
與此同時,白崖鎮的慘劇如同幻燈片般,在希裡安的眼前閃回。
希裡安不由地抓緊了書籍,渾身的肌肉繃緊,鼻息變得沉重,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暴怒已蓄勢待發。
“保持寧靜,希裡安。”
希裡安自言自語,慢慢地遏製住了這股躁動,變得平靜下來,
他乾脆跪坐在篝火前,將沸劍橫在大腿上。
荒野上過夜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更不要說,希裡安孤身一人。
希裡安不敢真正地入睡,隻能閉目冥想。
“殺死告死鳥後,銜尾蛇之印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促使萬相演變為了具體的賜福,想要更進一步,我需要殺死幾位階位一、乃至階位二的混沌信徒……”
希裡安才成為執炬人不久,魂髓濃度就已來到了6%的數值,可謂是進展飛快。
隻要魂髓濃度來到9.9%這一臨界值時,希裡安就可以嘗試晉升到炬引命途的下一階段。
階位二·熔士。
……
通常,希裡安會整夜冥想,在天光徹底明亮前,小憩一會,跨上摩托車,開始新一天的征程。
這般的苦行,足以將普通人的心智與精力消磨殆儘,但作為超凡者,希裡安承受住了這一切。
希裡安必須承受這一切。
時間在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中緩緩流逝,希裡安的意識逐漸模糊,在清醒與夢鄉之間徘徊。
忽然,一絲灼燒的痛意令希裡安立刻蘇醒了過來。
沉寂已久的銜尾蛇之印散發起了微光,傳來逐漸加重的、火燒火燎的痛意。
希裡安警覺地看向四周,活動起僵硬的身體。
目光觸及之處,有的隻是一片渾濁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變化的猙獰身影,再往遠處看去,能窺見的隻有點點搖曳的火光。它們代表著一座座聳立的城邦。
明明什麼異樣都沒有,可銜尾蛇之印傳來的痛意卻在加劇。
痛感抵達峰值的那一刻,異變降臨。
一瞬間,灰霧劇烈湧動了起來,妖魔們紛紛哀鳴散去,像是有什麼可怕之物降臨。
希裡安取出魂髓,投入了篝火之中,純白的光焰升騰,卻未能將四麵八方的灰霧推開。
地麵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狂風裹挾砂石,妖魔們的哀鳴聲迅速遠去,地麵震動愈發劇烈。
希裡安的臉色變得蒼白,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海中浮現。
有事物上浮至現實,自然也有事物從現實沉沒。
希裡安將大量的魂髓投入篝火中,純淨的白光在灰霧浪潮裡形成了一片淨土,穩固起周遭的現實。
隻要魂髓持續燃燒,就可以抵禦灰霧力量的扭曲,將希裡安與腳下的土地,一直錨釘在現實。
這也是為何眾多的城邦,不沉入靈界,長久屹立。
接下來,希裡安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候這場異變的結束,太陽的升起。
砰——
幽邃詭譎的灰霧深處,驀地傳來一聲悠長、凝重且沉悶的敲擊之響。
那聲音仿若來自幽冥,敲擊聲雄渾磅礴,所掠之處,灰霧如洶湧的波濤般劇烈震蕩。
潛藏在灰霧中的妖魔,在這股無形力量的衝擊下,如脆弱的琉璃般紛紛震裂,化作一片片猩紅的血霧,彌漫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