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希裡安離開城衛局的檢查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居然扣了我們這麼久,”布魯斯跟在希裡安身後,搖頭晃腦道,“但也還好,總比把我們趕出去強。”
布魯斯憋久了,絮絮叨叨個沒完。
希裡安沒有接話,自離開檢查站後,他就一言不語,隻是快步行走。
順著指示的路牌,希裡安攀上城市邊緣一處鏽跡斑駁的鋼鐵觀景台,這時夜色已儘,晨光降世。
燃燒一夜的光炬燈塔逐漸熄滅,將城市的真容完全地展現在希裡安的眼前。
希裡安拿起望遠鏡,赫爾城在暮色裡漸次蘇醒。
三條被河流從荒野上滾滾而來,它們穿過高牆,又順著人工開鑿的河道奔向地平線儘頭。
河流劃分了城市的各個城區,工業區在東北象限吞吐起硫磺味的呼吸,林立的煙囪刺破霧霾,晝夜不停地噴吐著煤灰與火星,蒸汽鼓風機同時嘶吼時,連觀景台的銅製欄杆都在共振中嗡嗡震顫。
緊鄰工業區的是河岸的商貿區,鑄鐵拱橋下,黃銅鈴鐺係在船頭叮當作響,來自其他城邦的香料商人掀開皮箱。
也因城區的劃分,三條河流擁有了截然不同的麵貌。
臨近工業區的河流被稱之為灰河,河水渾濁灰暗,充滿了重金屬的殘渣。
緊挨著商貿區的河流喚作商河,大量的駁船停靠於此,穿行在布滿城市的細密河道裡,承擔起主要運輸工作。
最後一條河水被稱之為花河,希裡安對此了解的並不多,不清楚它名字的由來。
往城市的核心區域看去,一道升起的高牆,將城市劃分成了內外兩個區域。
內城區的的建築幾乎堆積在了一起,像是一團扭曲畸形的建築活物,它們肆意生長,彼此糾纏成一座巨大的高台。
高台之上所屹立的,是那高聳入雲的光炬燈塔,它如同城市的心臟、驅動一切事物運行的引擎,又猶如一座威嚴的神像,供所有人朝拜、祈禱。
希裡安放下了望遠鏡,見城市逐漸蘇醒了過來,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喂喂喂,怎麼還傷心上了!”
布魯斯發覺了希裡安的異樣,關切道,“這麼一座普通的城市,就讓你感動成這樣?”
希裡安似笑非笑地說道,“普通?”
“這還不普通嗎?”布魯斯站了起來,前爪搭在欄杆上,“也就多了幾條河而已。”
它努力地回憶了一下。
“我好像去過很多城邦,見過許多奇特的城市,有的城市建在浮空的巨石上,被稱之為‘懸城’,有的位於湖泊海麵上,叫做‘澤城’,有的城市建在移動的巨大機械上、時刻行走,還有的城市建在巨神的屍骸上,具備奇特的力量……”
布魯斯認真評價道,“比較之下,赫爾城確實挺普通的。”
希裡安釋然地笑了笑,不做過多的解釋。
他沒有向布魯斯提起自己的過去,布魯斯自然不清楚,赫爾城對自己的意義。
這座城市曾被視為白崖鎮的希望,無數次出現在索夫洛瓦兄弟們對未來的幻想中,可以說,它構建起了希裡安人生的基石。
如今,經過千難萬阻,希裡安終於來到了這座令他魂牽夢繞的城市,但最初促使他前行的目標,早已物是人非。
涼爽的晨風撲麵而來,希裡安收拾了一下心情,開口道。
“我還挺幸運的。”
“你是指什麼?”
“我一直認為外麵的世界瘋狂無序,到處都是潛藏的危險,哪怕遇到了其他人,也各懷鬼胎,不值得信任……”
希裡安幸運地遇到了布魯斯,又幸運地通過了戴林的檢查,一切順利的無法想象。
布魯斯評價道,“你聽起來有點被害妄想症。”
“哈哈。”
希裡安收起笑意,平靜地問道,“布魯斯,接下來你還要和我一起走嗎?”
“不然呢?”布魯斯狗叫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現在的外形是一隻狗,你覺得一隻狗能租房子、能租房子、能找回自己的身份嗎?”
“你好,我是個人,但被塞進了狗的身體裡,你能幫幫我嗎?”
布魯斯自問自答,聲音尖細道,“天啊!這隻狗會說話,怪物啊!”
“哈哈。”
希裡安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
成功入城後,希裡安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大致了解了赫爾城的種種,也明白了作為一位異鄉人的生存之道。
正如努恩所言那般,無論在哪,執炬人都是非常受歡迎的超凡者,血液裡生成的魂髓更是硬通貨,隻是在不同的城邦裡,能換取的價值有所波動罷了。
希裡安先是找地方,把身上剩餘的魂髓都兌換成了城邦幣。
它並非由赫爾城的城邦議會發行,而是由白日聖城統一的流通貨幣,硬幣上印有代表守火密教的火炬標識。
靠著並不豐裕的啟動資金,希裡安在城市偏僻的角落裡,租下了一間公寓,除了有些陳舊外,該有的東西應有儘有。
剩餘的城邦幣被希裡安用來買些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折騰到傍晚時,希裡安算是在赫爾城落了腳。
希裡安做完這一切隻花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比他預想的要快上許多,這也和希裡安不怎麼追求生活質量有關。
經過這麼多天的風餐露宿,能有張柔軟的床墊入睡,對希裡安來講,已經算得上是奢侈了。